直到在沙发上坐了十来分钟,我也仍旧闷闷不乐,耷拉着嘴角不肯动弹。麻药药效过去之后动刀的地方开始反扑,整个左边脸颊的痛觉神经似乎都被激活了,时不时地抽动一下,疼得我半张脸都在发麻。
宁冉忙活完手上的事情,转到客厅里发现我像只死鱼一样瘫着不停地哼哼,便又进厨房取了些冰块,用棉布包起来,贴到我肿起的腮帮子上,企图用冰敷的方式帮我缓解一下疼痛感。
气温原本就很低,手上还拿着一包冰块,即便隔了一层棉布,蚀骨的寒气也迫使宁冉不得不一直换手,不停地往手上呵气。
然而这种方式只是暂时延缓了痛感的传递,通过低温来麻痹神经,等到温度升上去,被冰敷的部位恢复知觉,痛感依然汹涌而来,甚至还会变本加厉。
“还是很疼?”宁冉收起棉布冰块,蹙起眉心直视着我。
我瘪着嘴点头,已经打算放弃挣扎,准备就让它这样疼下去算了。
刚将头垂下去,宁冉的手就扶上了我右侧的下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左脸肿起的部位突然传来了温润的触感,大概只有一瞬,立刻就离开了。
我有些发懵,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宁冉。
她目光四处游离,神色也不太自然,随后拿起扔在茶几上的冰块起身就走,轻咳两声说道:“你还是先忍着吧。”
我呆愣了半晌,待她的背影隐没在厨房门后才回过神,伸出手轻轻触碰脸颊,烫得厉害。我想我可能真的需要再冰敷一会儿了。
第八十八章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对她的“突袭”表示任何不满,宁冉翘着嘴角很有些得意地溜去了厨房, 丁零当啷地捣鼓起来。
不过也幸好她没有继续留在客厅里, 否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她, 气氛一定尴尬到让我爆炸。
我瘫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 又猛的回神站起来, 去卫生间里洗了把冷水脸,给脸上降降温度, 顺便也洗去在医院里沾染上的消毒水气味。
镜子里的人面色泛着潮红,左侧的脸颊肿得特别圆润, 零星的水珠从濡湿的额头滚下来, 神色看上去极不安宁。
我撑在洗漱台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拿过毛巾将脸捂住深深地吸气, 然后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等到呼吸平缓下来之后我才出去,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点火的声音。
宁冉弯着腰侧头在调节炉灶上火焰的大小,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 袅袅地腾起些许薄雾。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口莫名的发软。明明一举一动都显得生疏, 甚至是笨拙, 但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可爱。
这样的生活可能才叫做有烟火气。
从医院回来后的几天时间里,我都只能靠喝粥度日, 不仅容易饿,每天光顾卫生间的频率也大幅上升,怎一个憋屈了得。
宁冉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琢磨了一下怎么变着花样地熬粥,素的荤的试了好几种, 手艺比她炒菜要好得多,多少也算是让她找回了些面子。
她这么积极,我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已经连着好些天都没吃饱,只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一碗接着一碗往下咽。
这样过了两天之后,经理终于忍不住凑过来跟我咬耳朵,欲言又止地问我是不是肾不太舒服。气得我眼皮子直抽抽。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月去医院把线拆了,也没能吃上一口好的,因为嘴里总有一块地方空着,嚼起东西来像个老太太似的,很难发上力。
为了庆祝我顺利拆线,说是给我改善伙食,家里做了红烧排骨。不过很尴尬的是,我并不能自如地将肋排嚼吧嚼吧吞了,只能靠着门齿和犬齿一点一点地磨。
我在挣扎了两分钟之后最终还是松开了筷子,让排骨呈自由落体运动回到了碗里,然后垮着脸看着碗里的排骨长吁短叹。
“不然你吃点别的?这个萝卜很软,要试试吗?”宁冉坐在对面全程目睹了我和一块排骨作斗争的过程,明明很想笑,又硬生生地忍着,可弯弯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
我放下筷子恹恹地抬头看她一眼,兴致缺缺地摇头,“算了吧,我还是吃点白米饭。”
宁冉端起碗来挡着脸,在后面偷笑,笑过了便清清嗓子扯开了话题。
“对了,你想去看剧吗?”
我眨眨眼望着她。
“阿加莎的《无人生还》中文版,下周六晚上在市中心那个剧场演出,想看吗?”她直勾勾地与我对视着,眼底隐隐藏着些期待。
“下周六?时间这么近,应该买不到票了吧?省城的演出不太多,平时只要开票基本上很快就会卖光。”说起来好像自从她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看过话剧了,听她这么一提,我还真的有点蠢蠢欲动。
宁冉听出我似乎有意,立刻放下了碗筷,双手握拳搁在桌上,“票我早就买好了。只要你想去就行。”
我眉梢向上一扬,追问道:“买好了?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万一那天有事呢?”
宁冉垂下眼睑,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那就算了呗。”语气听着很轻,可是说完就悄悄地瞥我一眼。
“……以后有演出的话可以先商量一下,免得买岔了。”我低头准备抓筷子,余光里宁冉果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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