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叔追上他问:“大人去哪儿啊?”
裴钧一边朝忠义侯府的后门走去,一边低声道:“董叔您记着,今夜我哪儿都没去,我整夜都在府里陪姐姐。”
董叔听了,立时肃容应了,忙嘱咐下人四散开去收拾东西,自己不发一言地送裴钧从后门出去。
姜越和梅林玉已在门外等着,二人身旁有两架马车。
裴钧一见梅林玉就问:“东西呢?”
梅林玉一边跳上后一架马车一边道:“这儿呢。”
此言一落,静谧的长巷里似乎响起一阵吱吱声来。
裴钧转向姜越道:“今夜这事儿不大干净,你便别跟了,明日一早我再去寻你。”说完他转身就要上车,姜越却忽然在后拉住他胳膊。
裴钧不禁回头:“怎么?”
姜越迟疑一时道:“没什么,你万事小心。”
由此,三人在巷中分别,姜越乘车回府,裴钧与梅林玉却一路乘车到了刑部大牢。
夜晚的刑部没有官员坐镇,仅点着纸灯由衙差守着。裴钧一路走入班房,一路嘱咐众衙差道:“今夜你们没见过我,我也没有来过,无论何事发生,你们皆不知情。听懂没有?”
六部中衙差、狱卒都是多年听从裴钧调派的,荣辱都与裴党系于一处,此时自然点头称是。牢头默默派出两人跟随梅林玉去了马车上,取来了梅林玉备好的一大麻袋东西,又拖着那口麻袋随裴钧走向狱中。
走道昏暗,至尽头处方现一方灯火,细看去,牢室里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油灯喃喃有词。
裴钧慢慢踱步到那牢门跟前,敲敲牢门上的铁链笑道:“蔡大学士,托您洪福,家姐出狱了。”
牢中人一听他的声音,整个人都一惊,污发后的一双眼睛更是即刻仇恨地瞪向他,疯了一般扑上来道:“裴子羽!你杀了我大哥!”
牢门铁锁被他撞得一声巨响,裴钧冷笑着后退半步:“非也,蔡飏,你大哥的死是他自己找的,你的,自然也是。”
蔡飏不明他此话何意,只愤恨吼道:“裴钧,你这阴险卑鄙的小人!你别得意太早!你父亲当年挥师北上,也是想伐我蔡氏满门,他既未成,你也一样成不了!”
裴钧听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此时只令狱卒打开牢门将大麻袋拎了进去,淡淡道:“先父磊落,不屑阴狠,自是无法与你蔡氏相抗,可我则不同。”
他抬手示意,梅林玉便冷着脸上前解开了大麻袋上的绳子,一时袋子张开了口来,只见内中竟是上百只吱哇乱叫的灰黑老鼠。
辨不清身形的大小老鼠在麻袋中四处攒动,被昏灯照出恶心的油光来。两个狱卒一见此景,皆面有难色,蔡飏更是目如铜铃,恐惧叫道:“裴子羽,你要干什么!”
裴钧冲两个狱卒动了动手指,狱卒二人便拉着那袋子向蔡飏走去,一时,老鼠疯狂的吱吱声与蔡延惊恐的惨叫充斥了整座刑部大牢。
凄厉的声响中,裴钧冰冷的声音透过湿闷的空气传入蔡飏耳中:
“下官不敢怠慢蔡大学士,特将这些小家伙饿了好些天了。它们眼下,可是专等着今日这顿大餐呢。”
第111章 其罪六十八 · 抵赖(上)
两个狱卒将牢门再度上锁,梅林玉走出牢门立在裴钧身边,与裴钧一同看着牢房中的蔡飏四处退避躲藏、扯着嗓子惊叫:
“你们好大的胆子!都给我滚开!这、这,这哪儿来这么多耗子!”
“哟,蔡大学士忘了?”裴钧在牢外踱着步,云淡风轻回头瞅着蔡飏鼠窜,闻言怪道,“刑部地处旧京水道之上,闹这鼠患已有年头,这些年多次上疏请款修葺,内阁却以库银不足为由,回回推拒。是故,眼看着大理寺和御史台都添了新桌新凳新栅栏,刑部不还得自个儿捉捉耗子玩儿么?这不,这三年的耗子都捉在这儿了,便请蔡大学士过过目罢。”
“裴钧!你他娘疯了!”蔡飏一脚踢开面前的的狱卒,扑爬到牢门栅栏上疯狂地伸出手来,想抓挠裴钧此刻冷漠的脸。他面目极尽狰狞地咒骂:“不管你这小人如何得势,我爹还是一朝阁部,还是三公之首!你要是害死了我,他日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谁说我要害死你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裴钧微微后仰,任蔡飏尘垢满布的手指在他鼻尖前挥舞,冷笑道,“你若是死了,你爹岂不少个累赘?这我哪儿舍得。”说罢他轻笑一声,吩咐狱卒道:“再叫些人过来,咱一道儿陪着蔡大学士操练操练。”
两个狱卒即刻得令,立马将蔡飏拽向牢房内侧,几声吆喝,又唤来两个狱卒。
裴钧冷眼看着两个狱卒一人一手架起蔡飏来,另两个一人抱起蔡飏的腿,一人忍臭牵起装满老鼠的麻袋,将拼命挣扎骂娘的蔡飏一头套入麻袋中,登时,袋中老鼠的叫声疯狂了数倍,蔡飏的尖叫也顿化为惨叫,露在麻袋外的半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蔡飏被塞入袋中的双手狂乱地挣扎舞动着,片息之后,麻袋上已渗出鲜红的血。饿了数日的老鼠不遗余力地啃咬着蔡飏的手指、脸颊乃至嘴唇和眼睛。蔡飏凄厉的哭喊隔着麻袋传出,听来肝胆欲碎。
他整个人因疼痛而蜷缩战栗着,歇斯底里地叫骂道:“裴钧!你这个杀千刀的狗——”刚骂到此,恰有只老鼠钻入他口中、咬住他的舌头撕扯,霎时,这叫喊愈加惨烈,令人生寒,瞬息一过,已口齿不清到只剩哀嚎。
裴钧眼看蔡飏自食恶果,耳听蔡飏神号鬼哭,只觉前世在牢中所感的邋遢恶臭之景都一一浮现脑中——
他前世被毒哑后的满口生疮、手足尽毁,裴妍如今的被冤入狱、十指伤残,还有他父亲当年的忠义被陷、战死沙场,通通皆拜蔡氏所赠,此恨此仇,今日终于得报!
梅林玉听着麻袋中的声音渐小,提醒裴钧道:“哥哥,差不多了。”
裴钧冲狱卒抬手示意,四个狱卒便收敛了快被老鼠咬坏的麻袋,将满脸血水、面目全非的蔡飏放了出来。
蔡飏瘫软在地上,活像个被人吃剩的玉米棒子,其脸和脖颈皮肉分离、坑坑洼洼,一个个窟窿里血流如注。他一只眼睛已经被老鼠啃坏,血污布满,另一只也仅能勉强在破损的眼皮下骨碌转动,此时透过鲜红的血液瞪向裴钧,口中发出了难以辨别的悲怒的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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