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密函,竟并非实物。而是在临行前夜,要风正到镇抚司行刑处,纹在了他身上。
按说,以身寄信,倒也是古已有之。然而诡谲之处在于,当晚,给风正纹身的行刑处老师傅竟无端自尽,留下一桩悬案。
因为此事,风正曾私下看过自己身上纹的字,句不成句,词不达意,看了也不明所以。
此行处处透着诡异。只是军令如山,既已领命,风正就必须咽下疑问,将密信送达。
一路上,刀光剑影里他滚了满身血污,几次险些丧命。
如今,行程已近尾声,待踏上金陵地界,最终会发生什么呢?难料。
或许是快到目的地,风正心中急切,一昼夜纵马奔驰。天蒙蒙亮时,金陵界碑已在眼前了。
此时,马累得狠了,脚步放慢了许多。风正连忙翻身下马,牵它穿过片茂密的树林,到了河岸边。饮马后,选了处丰美的青草地,将马拴在树上。
一人一马,这才歇脚。此刻他也觉出了疲累,摘下帷帽,捧了几口河水喝,清冽甘甜,顿觉神清气爽。
阳春三月,正是金陵美景怡人之时。风正此前专心赶路,无心流连。如今,坐在河岸边,眼见着远处群山掩映,近处流水淙淙,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宁静心情。
马已吃饱喝足,站在原地打起了盹。风正盘膝而坐,也小憩了一会儿。
不过,他睡了也要睁着一只眼,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不敢松懈。只因稍有不慎,怕是命不保已。
话说回来,自从昨日起,原先那一波接一波的杀手,不知何故忽然消停了,自己倒真有些不适应。
保不齐,前面又更艰难凶险的局面,等着自己应对。走一步算一步吧。
胡思乱想间,风正合眼睡了片刻。
再睁开眼时,阳光已跃上树梢,翠绿叶片闪着光辉。不远处,一人逆光而来,风正心中一惊,他竟没察觉此人气息。
“什么人?!”风正喝了一声,手按住了自己的佩剑。
“兄台,真巧。”来人一瘸一拐走至近前,笑意盈盈,叫了声兄台。
这人正是白衣公子,筱星星。不过方才下马时崴了脚,姿态不甚美观。
起初风正以为是梦,直到筱星星走近了,才醒过神,知道是真人到了跟前。
风正面容无波,心中却起了波澜。既惊又喜,却又顾虑良多,他只低垂了眼帘,暗怀欣喜答了一声:“真巧。”
臭捕快,装模作样!筱星星心中咒骂一句,脸上仍带着笑搭讪:“阳春三月,金陵帝王州。兄台也是要去往金陵吗?”
昨夜他失眠许久,早上起得晚了,丝毫没听到风正离开的动静。为了追上他,拼了老命赶路,险些累瘫了。
这还不算,下马时心急,竟一下崴了左脚。他心中这个气啊,立志一定要尽快搞定这臭捕快,把密信拿到手。
风正向筱星星拱了拱手,不答他问话,先自报了家门:“在下镇抚司青章捕快,风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他心中有了计较,问那“尊姓大名”四个字不经意加重,听在筱星星耳里,倒像是咬牙切齿的。
筱星星脸色冷了冷,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答道:“风兄,在下……邢晓,到金陵探亲。未料连连遇到,倒是有缘得很。”
他的脚疼得很,强忍着跟风正说话,看着他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只想再给他几个爆栗。
正在这时,风正那匹黑马“咴咴”叫了两声,原地踢踏着拉扯缰绳。他过去解开马,离远了,接着问筱星星:“你的脚,没事吗?”
“痛得很呢。不过不碍事。兄台这是要上路?那兄台且先行,我在此坐上两天,约莫就能复原。”筱星星故作大方,一双大眼睛却戚戚灼灼,盼着风正邀他同行。
风正木着一张脸,心头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哦。那我先告辞了。”说完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拐进了林中。
臭—捕—快!
筱星星心中大骂了风正一通,瘸着腿儿艰难上马,追了过去。
出了林子,没想到那恶人就在路上等着,竟没走远。
“呵呵,”筱星星策马到了风正身侧,脸上堆了笑问道,“兄台,怎么还没走呢?”
风正目视前方也不看他,硬邦邦问道:“既是有缘得遇,不如就伴进城?”
嘿嘿,正中我下怀!
筱星星偷抿了抿嘴角,语气平淡应了声:“也好。”
就此,两人两马齐头并进,嘎达嘎达便奔向了金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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