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的羌族杀进了我们的城池,鲜血红染了衣摆,不屈的身躯从高马上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漫天黑色的箭雨笼罩了我......黑色、红色、黄色、绿色浓重的色彩提醒我曾经真实的噩梦。
我睁开了双眼,抚上了自己的心脏,粗重的喘息着,强咽下喉咙涌出一股腥甜。
怒火燃尽之后却更加冷静,我现在就在不共戴天的仇敌的营地。我决定隐瞒身份,苟且取生,我必须活下去......唯一可庆幸的是至少我没有完全失去自己,但记忆却让我困惑加深。
为什么羌族人没有杀了我这个梁人,反而救下了我精心照顾?
第二天,在草原上萦绕着的河水映照下,我好像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水面中映出的我,有着和所有羌族人无异的的浅茶色眼瞳,深邃的面庞。
————
我的母亲是羌族人,她只出现在我人生最无忧无虑的前四年。
她是一个典型的羌族女人,有着柔软的手臂、总是弯弯笑着的双眼。她给我取了羌族名字,她会为我哼唱来自她家乡的歌谣,会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悲伤神色。会在我耳边轻声告诉我:我是他最珍爱的宝物——不过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我。
我记得小时候我总爱哭闹着要找阿姆,长大了我才明白,母亲那样软弱的女人只适合做草原上的绵羊,她不该来中原,否则也不会在权谋囹圄中输得一塌糊涂。
母亲给予我最初的礼物,此时成为我生存下来的保命符,她再次无私地给予我生命。
但这蛮族的血脉,异族的容貌,却也曾经是某人的深渊和黑暗的来源。
你拥有着和我一样的血脉。或许正是忘不了那一双相似的浅茶色的眼睛,我才会在那天在皇城中救下被同胞欺负的你。你把自己缩成一团,抵挡自己兄弟的戏骂或者毒打,小小的手微微地颤抖。
那一天,我气愤极了。羊羔虽然软弱,但也比凶残的豺狼可爱的多!我赶跑了那一群欺软怕硬的小混蛋后,尝试着向你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在施展拳脚之后显得可亲。
我和你交换了名字,从此也交出了我的未来。
第3章 少年剑士
少女名叫凡塔,今年刚刚十五岁,身为首领的父亲送给她一匹漂亮的小马。她好像有无穷无尽的乐趣源泉,比如蹦蹦跳跳地追逐花间的蝴蝶,比如哼着歌梳理小马的鬃毛,比如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变幻的云朵。
比如此刻她正缠着我,问一些古怪的问题。
“野利丹木!他们都说你是从中原来的,中原是什么样子啊?”
“野利丹木!中原没有草原,他们的牛羊吃什么呢?”
“野利丹木!你为什么叫野利,你为什么不叫哈维?”
“野利丹木......”
我有时会认真的和她解释,更多时候我都会以失忆来敷衍她。她觉得自己没有被重视而生气了,也只是气鼓鼓地瞪我一眼,下一刻,又开开心心地与羊羔滚作一团。
羌族人大多热情友善,我不愿意与他们有太多的羁绊。我们终究属于残酷战争的不同方,而我也终有一天和所有人告别。
羌族大营这一片祥和的土地,不久的将来也一定会被大梁的铁蹄踏平,我卑鄙地期望着那一天快些到来。
我没有立场和能力为我的“救命恩人”们辩护,能做的就是和他们一起被铐着手脚被俘回去,正好稳当坐实通敌的罪名。
伤势正在渐渐好转,我准备着离开,更贪心的东西不敢去多想。
或许,或许我还能回去。以叛国罪臣的身份,在朝堂上卑贱地跪着,接受我的帝王给我最后的判决。
————
在父亲告诉我必须离开皇都的的那一天,我砍光了院子里父亲精心栽种的一院子高山杜鹃,以这种懦弱的方式第一次违抗我尊敬的父亲,得偿所愿被赶出了家门。
我没有告诉你这些事,像往常一样软磨硬泡拉你偷溜去城西喝酒,城西的门吹着自西北而来的凉风,凉风没有吹冷你喝了甜酒微红的脸庞,脸庞上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
我唱起那一支来自母亲故乡的歌谣,曲调悠扬盘旋,涤荡起遥远而浪漫的想象。我悄悄地看你,闪烁的晚星表述着这怯意。
你在晚风中伴随着曲调轻轻晃着足尖,脊背舒展,笑容从容。你是出生高贵的天之骄子,穿着锦织云纹的华服,从未感受过饥寒的窘迫,还没开始被阴暗的权谋侵染。虽然曾经遭受欺凌,但却成长地那样美好而完整。
我对自己认输,如果我要效忠的是你的话。这可恶而又不可违抗的命运,似乎也成了命中注定的幸运。
城西的门吹着自西北而来的凉风,凉风没有吹冷我炽热跳动的心脏,心房里你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
身世
我的记忆滴滴点点地恢复,残缺的过去在脑海中渐渐明亮。大部分时候我待在毡房里闭目整理思路,并不和族人们交谈。
这天早上和往常一样,我顺从地张开双手,方便林换药。我并不认识这是什么草药——羌族人总是有许许多多古怪的东西。林仔细地将药泥涂抹在我已经半好但仍然骇人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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