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秋白在家里闭门不出,此次成了他开始自己咬自己的尾巴了。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脑袋一热就答应了,而且答应就答应了,还真的把那句话记挂在心上了,而且每当他想起这话都心口乱跳,像是心弱之症又发作了似的,可是虽然烦躁却又有些欢喜,福松在屋子里看的自家主子绕的眼晕,出言劝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为难吗?”
“没事,没事……”难得封秋白烦躁的应付他,福松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的退了出去,临出门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封秋白说,“前几日您小测之时,裴家托人捎信过来,说是裴家大少爷过几日出公差会路过此地,想要探望您和少爷。”
“哦……”封秋白一愣,他去书桌抽屉摸出了那封裴如熙的信来,凝视片刻后也未打开就又收回瘦体抽屉中,他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语气,再也不付之前那烦躁模样,转身出了门去。
裴大哥,自然是来说婚事准备的,也是来要他的保证的,既然他答应裴大哥在前,和裴若源不能深交,那就不能算是违背和裴若源的约定吧,归根结底,他能够信赖的唯有自己,他和裴若源终归是要各安天命的。
福松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就见封秋白走出门来,他有点好奇,刚想要问封秋白有什么吩咐,封秋白便对他道,“我去趟蓝公那里,裴家二哥要来的消息,你先别告诉裴若源,以免不能成行,徒增失落。”封秋白交代完这句,就直奔蓝怀古的院子。
蓝怀古是太初学院的院首,他是当世大儒,却不过三十多岁,整个人芝兰玉树,气度斐然,纵然相貌普通,却让人无法轻视,堪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中典范。要说晋城蓝家也是个和京城裴家不相上下的世家大族,可是比起裴家的开明来,蓝家却保守严格得多,不消说嫡子,就连庶子也绝对不可以娶男妻,所以这也算是蓝家如今没有当家人的一个原因,毕竟当家人蓝怀古为了一个男人竟然离家出走了。
蓝家人本来就比旁人要面子,自然把这件事捂得死紧,因此除了几个知道内幕的人外,竟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当然身为蓝怀古唯一的亲传弟子,封秋白自然知道这件事,但是也仅止于知道,可是那个让蓝怀古这个只懂得做学问的死书呆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的当事人,封秋白却从来没有听他这个老师提起过。
他原来就打算拜访蓝怀古,不过他俩的这层师徒关系算得上隐晦,因此缓了这些日子也算避了风头,此次登门一是为了拜见老师二也是为了别的事情,太子秦鄞留下的那句话,封秋白探查思索了许久,终究不得其解,他想着老师是太初院首或许会有不同的见解。
他被仆人迎进了房门,却发现屋内早有人坐着,还是一副居家打扮,骆丹阳昨天被蓝怀古折腾了一夜,腰酸背疼的爬起来挨个屋找人,结果人影都没一个,问问家里的小厮,说是主人早上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他这边刚刚找个舒服的位置坐好,那边厢就有人进来了,他和骆丹阳的关虽然并未可以瞒着旁人,可是两人在外的时间不多,而且多是因为公事聚在一起,就没有多少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蓝怀古极其讨厌外人来他的住所,因此知道他们俩真正关系的人并不多,外界大都以为两个秉性南辕北辙的人实际关系却很好而已,毕竟两人可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封秋白拿着蓝怀古的一枚私章作为信物,仆人们才会放他进来,自然不会避讳着骆丹阳,可是因为是蓝怀古的客人,也就没有去禀报骆丹阳,因此两人才撞到了一起。
☆、师娘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愣了好一会,骆丹阳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
这是他和蓝怀古的私宅,就算不是太初安防最紧的地方,但是要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必然是得了他和蓝怀古其中一人允许才可以进入的,而现在的事实是蓝怀古不在家更没有事先和他提有人拜会的事情,而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骆丹阳说话时不自觉的超前探了探身子,他前襟本就微微敞开,如此便露出了红痕密布的一段肌肤,封秋白顺眼瞧了瞧他下意识扶着的腰部……
原来这个丹青大能就是带歪了蓝怀古的男人,他顷刻便洞悉了前因后果,随口礼貌的喊道,“师娘。”
师,师娘?骆丹阳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人一向以浪子自居,也曾是勾栏院里称王称霸的人物,谁曾想一着不慎被蓝怀古给压了,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他本来就有些介意这个,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以大丈夫的形象示人,而蓝怀古也十分配合,因此这么乍听到这么一声温婉的师娘,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蓝怀古刚巧进来,封秋白急忙起身喊了声,“老师!“
不过他眼里只有骆丹阳,那久未蒙面的徒弟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你怎么起来了?腰可还疼?”蓝怀古急忙上前问道。
“你给我闭嘴!闪开!“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骆丹阳简直怒不可遏,狠狠地朝蓝怀古吼道,扶着腰就往屋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蓝怀古就像是被教训的学生,老老实实一边低头站着,看他折返才奇怪的抬头望去。
见此情景就连封秋白都有点吃惊,他家老师蓝怀古是蓝家的当家人,虽然离家出走了,但是身为太初院首,文学大家,虽说不上号令八方,但是绝对是声名赫赫。而且他虽然人看着斯文,其实骨子里硬得很,而且秉性孤傲,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哪能想象他低眉俯首的样子。
“你刚刚喊他什么?”骆丹阳问封秋白。
“……老师。”封秋白微微有些犹豫的说道,他总觉得骆丹阳来者不善,果然他话刚出口就见骆丹阳勃然大怒,转身指着蓝怀古怒道,“压我这么久不说,连我看上的徒弟都被你占了,蓝怀古,你给我滚蛋!”
蓝怀古有些紧张的解释道,“我原认了徒弟就要和你说的,可你不要听,非要找到好的,到时再和我比,我才不敢再提……”
骆丹阳顿时无语,这话的确是他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蓝怀古竟然如此听话,老老实实的瞒着不让他知道,还让他以为这徒弟金贵的很,连他也不能知道……
骆丹阳明白过来,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故作生气道,“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懒得理你!“
“那我今晚……”蓝怀古觉得自己要及时争取自己的权利,急忙说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骆丹阳一句暴躁的睡客厅给堵了回去。
封秋白就被这么晾在一边看了一场夫妇吵架,因着京里大户极少有男妻,封秋白还真的第一次见这男子和男子为夫妇的家常生活,思及此处,不由得想到和裴若源的相处,两人虽然是挂名夫妻,但是论吵架还真的是不遑多让,只是又想到两人不过是挂名而眼前两人感情真挚显而易见,封秋白内心竟然涌上一丝不知道感慨还是羡慕的情绪。
“来找我何事?若是拜访,可以回了。“蓝怀古一旦面对的对象不是骆丹阳就立马变了面孔,一派端正温文的下起了逐客令。蓝怀古和封战是好友,当时因为要离家出走又怕牵连骆丹阳就躲到了蓝家人望而却步的卫国公府摆个态度,也因此正好做了封秋白的启蒙老师,如此结下了师徒缘分。
“老师,可否替弟子解一谜题。”封秋白恳切道,他思虑多次,终于还是开了口。
“关乎什么?”蓝怀古问。
“江山社稷。”封秋白答得干脆。
“太初不涉朝政,这是院规第一条,你这样来问我,是要讨罚吗?”蓝怀古语气未变,却让人肃然一窒。
封秋白闻言一顿,蓝怀古的脾气他自然知道,如此说了便是警示,不容置喙,但是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院规终于泰山,弟子不敢忤逆。可是太初教化万人,其中大多成为朝堂之人,太初虽然远离朝堂,可是却一直在朝堂之中,太初虽然不涉朝政,可是敢问文韬武略哪一个不关乎江山社稷?因而弟子虽然知晓院规,却仍旧有一疑问。学生愚钝,对此谜题百思不得其解,恳请恩师教诲!”
他说完深深一拜,郑重问道,“太初伊始,春播秋收是太子秦鄞的遗言,秦鄞是太初学生,他如此说究竟有何深意?”
蓝怀古闻言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我有我的原则不可废弃,你猜不透就是想得过于深了,其实答案就在眼前。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悟吧。”
封秋白不甘心,仍然要问,却听蓝怀古说道,“太初与朝堂的关系你不是说过了么?”
一句话犹如雷击,让封秋白呆愣在当场,醍醐灌顶瞬间洞察了这句话的深意,原来,竟是这般意思……封秋白摇头苦笑,自己真的是想的太多了,又是解密又是探宝,得知个中答案之后真的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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