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张浚眼神一转,苍鹰立刻点了点头,上前在他耳旁说了些话。
张浚皱紧眉头捻了捻指尖。他稍稍转过脸来,又冲着苍鹰问出几个问题,苍鹰都一一回答了。最后张浚的眉头开始舒展,指尖缩握成拳,似乎已经做下了某个决定。
“不知范司直有没有兴趣陪我走一趟潘楼街。”
“潘楼街?我?”范晏兮反应了一会儿,指着自己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日里闯入架库阁中的究竟是谁,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张浚仍在怀疑张子初。自入朝堂以来,他就学会一个道理:要找出一件事的幕后黑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这件事的结果最大得益人是谁。事实就是,金明池中,辽人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可偏成就了一个张子初。
他之前怀疑过那人的身份,但嘉德帝姬的一幅画否定了这个怀疑。所以他只能从其他地方慢慢揣摩,再找机会小心求证。
显然范晏兮也是他的机会之一。此人和张子初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关系十分特殊。无论他知道多少真相,站在何处阵营,自己都可以对他大加利用。
见范晏兮没有应下,张浚又冲他笑道,“你会感兴趣的,一起来吧。”
张浚此行一共带了五十个人,其中包括苍鹰等五个密探,其余的都是大理寺拨调给他的禁军。文人带兵,与武将有所不同。张浚和范晏兮骑术都不算佳,缰绳勒得晃晃悠悠,也不敢将坐骑驱快,只得放缓了速度慢慢走。
这样一来,身后的军士们也跟着懒散起来。手上的□□开始歪斜,步伐开始变乱,还不时能传来一些闲情碎语。若说他们是去抓捕逃犯的官兵,倒不如说是招摇过市的仪队。范晏兮忽然想起了魏青疏带兵时那英姿飒爽的样子,他身后那捧日军的阵仗,随时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坐下的马儿不听话,甩着脖子停了下来。范晏兮用力夹了夹马肚子,却差点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幸好苍鹰此时就跟在旁边,见状上来牵住了马辔。范晏兮朝他道了声谢,心中却不免有些气恼。他记得,从前他们那群人里,骑术最好的是王希泽和张子初二人。张子初性子温和,不喜张扬,却比不得王希泽那混世魔王,一有机会就策马飞驰,从一旁吓唬他们,还笑话他们说什么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苍鹰正帮范晏兮牵着马呢,却忽然听见一声傻笑,回头一看,只见范晏兮坐在马上露出了两个尖尖的虎牙,一扫平日里的呆板木讷。
他们到鹰鹘店的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军卫们很快驱走了店前的人群,提刀冲了进去。苍鹰等人并未跟入,使了轻功跳上了高低不平的屋檐中。他们应该是在监视,不让人趁机从中逃出。
范晏兮跟在张浚身后走进了那家鹰鹘店,这时店里已经被禁军完全控制住了。几个伙计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们身后有两个禁军持刀相向,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长者却被面容朝下,按压在一张梨花木的摇椅上,似乎是有过反抗才会遭到如此待遇。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店里是何人犯了事?”
咚咚咚,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子提着衣裙从楼上步了下来,见这满屋子的禁军也不害怕,倒是柳眉一竖,叉起了腰来。
“官人,民妇这店铺在东京城里开了十年有余,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买卖的。”她上前两步,走到了张浚跟前道。
“没人说你的店有问题,只是想跟老板娘打听一个人。”
张浚一挥手,身后的将士立刻递上来一幅画儿,“这个人,经常出入你们店中,老板娘应该识得。”
老板娘接过那幅画瞧了瞧,不动声色地又还了回去,“我这里每天客人都很多,不记得有这个人。”
老板娘说罢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打量在张浚的脸上,“但如果换了像官人这般俊俏的小郎君,我兴许还能记得一二。”
这女人恁地大胆!跟在张浚身旁的军官吓得浑身一哆嗦,却见张浚客气地一笑,“是吗?可本官刚刚收到消息,说此人如今就在你店内。”
这下不紧老板娘脸色一变,连旁边的范晏兮也愣住了。张浚是什么时候收到风声的?怪不得他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人前来,看来,他虽不是领兵之将,却一定是个出色的军师。
“如果老板娘不介意的话,可否允许我们在店里搜上一搜?”张浚只是出于礼貌问了一句,实际上他一招手,身后的军卫就冲上了楼。
“等等,你们无权搜这里!”老板娘忽然发怒冲向了带兵的军官,她拦身挡在楼梯上,后者则一把将她推开,使得她踉跄了两步,腰背砰的撞上了一旁的栏杆。
“老板娘!”通叔见状肩膀一抬,却又即刻被压下了。
“你会武?”张浚问地上的男人。
“会又如何?”通叔双目圆瞪,丝毫不输气势。
“你们若敢动这里,老娘便与你们拼了性命!”老板娘见拦不住他们,匆忙跟上了楼去。尖锐的叫喊从楼上传来,让范晏兮皱起了眉。
“范司直也跟上去瞧瞧吧,免得教他们伤及无辜。”张浚吩咐着,边朝一旁椅子上坐下身来。
“是。”范晏兮应了一句,上楼一瞧,只见老板娘站在一个桃木小柜前,恶狠狠地堵住了门。有两个兵想上前拉她,却被她张口咬了回来。
“这疯婆娘,别对她客气!贼人定是藏在那柜子里。”带头的军官喊道,抡起手里的□□就要朝着对方脑袋上砸,幸好范晏兮到的及时,连忙阻止了他们。
“先别动粗,不如,让我来劝劝她。”范晏兮话说得慢条斯理。他转过身来,对着老板娘抿了抿唇,然后开始了一番长篇大论。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老板娘听他这话冷笑一声,“官人这些句子民妇可听不大懂。”
“没关系,我可慢慢说与夫人听。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
“……这位范司直在做什么?”那些军卫惊讶地看着他当真开始引经据典,解释起了《论语》中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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