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出现在卫戍眼前时,总算没言辞激烈,而是低眉顺目的送上长公主的原话。
这方,朱睿卿不知张管事与卫戍说了何话,被禁足一事儿没影响他的心情,反正吃好喝好供着他,大不了多待在小院子里不出门便是了。
他所住的院落名曰秋梧院,因前院里种植了两株梧桐树而得的雅名。
屋后则是种植了大片的竹林,君子喜竹,夜里下榻,夜风吹得竹叶淅淅沥沥,使得人很快入眠。
朱睿卿对着秋梧院的布置心悦不已。
被禁足后,他吩咐下人,去砍后院随意一竹木来给他,下人听闻他的吩咐后,面露犹豫之色,最后到底是耐不住他搬出卫戍的名头,用卫戍的名头来狐假虎威,从了他的吩咐。
卫戍表面是个残废的瘸子,他每日的作息十分规律,那会儿他在书房研习医术之际,守在书房外花拱门的护卫来报——
“郎君,秋梧院的下人来报,说四夫人要砍后院的竹木。”
卫戍眉心一跳,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一脸冷淡的神色,说:“区区小事都要来烦扰我,他想砍,那就砍。”
护卫嘴上答了一声“是”,心里头对朱睿卿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情,秋梧院的一草一木皆是郎君的心头宝,大多数是郎君亲手种植。
记得哪一年有个小丫头养死院里的什么鬼劳子花,被郎君罚跪了半日,隆冬的寒日,跪在雪地里,哪里还有命!
听说,后来那小丫头落下了病根,拿了银子,千求万求个恩典,让府里面的婆子给她调去其他地方,不想再留在别庄上熬着,怕又被郎君见了,怒火再起。
护卫心中想着,果不其然……传闻郎君宠新纳的妾侍,不止是谣传,而是有真凭实据的!
朱睿卿不知道此间发生的小插曲,拿到新鲜的竹木后,他又让人去拿竹刻刀。下人们都以为他想雕刻些什么,很快拿来了大大小小五十余把竹刻刀具。
一日的光景,他坐在屋里,捧着刀具,削着竹剑。
昨日他在卫戍的书房阅览了他手里的武学典籍,历历在目,恨不得手动熟悉,舞一遍。今日儿趁着有空闲,便先做出几柄竹剑来使用,一日的时辰,手边做出了三四柄竹剑,对于他待在别庄上练剑,足矣。
翌日,卫戍大清早的来到了秋梧院,彼时,朱睿卿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听闻丫鬟着急的来报,朱睿卿口头上“唔唔唔”应了几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根本没当一回事。
迷迷糊糊间,他总感觉自己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夙在慈庆宫,便是在休沐期,大清早的没少有阁老来找他商议国事,内阁那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每次都变着法子的来烦他,明明自己能解决,却还来跟他商量!
突然,耳边传来一句泠泠之语,吓醒了半梦半醒的他,那人说:“……赵阁老?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朱睿卿瞬间被吓醒,拥着锦被坐起来,目光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脖子缓慢移动,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具,甚至可以发出咯咯咯的漏风声音,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皎如寂月的白玉面庞,那人居高临下的端详他,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似是抓住他马脚的玩味笑容,有些冷,有些渗人。
朱睿卿上一辈子没有怕过什么人,除了他小时候老早驾崩的死鬼父皇,此刻他眨了眨眼眸,墨玉的眼里有了些许光彩,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复又倒下,没给出一句解释。
解释,能解释什么!
最好的解释,就是装作没醒。
卫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转动身下的轮椅转身出去之际,碰上了送温水来给他洗漱的丫鬟。
“不用送了,”卫戍淡淡道:“他没醒。”
“啊?”丫鬟愣了愣,回过神后,低低的说了一句“诺”,侯在一旁,等主子先出去。
日上三竿,春暖花香。
朱睿卿昨夜里忙活了大半晚,在八仙桌上凭借旧时的记忆描绘了昔年自己初学武练就的武学秘籍,这一回忆,便是大半夜的光景逝去,睡得晚了,起迟了。
起身后,因身怀秘密,他从不用丫鬟贴身伺候,自个儿梳洗干净。
在饭桌上用着八宝鸡丝香菇粥,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睿卿一边安静的用餐一边开口问:“今个儿早晨,夫主来了秋梧院了?”
丫鬟出列,答道:“回四夫人,今早郎君来了,见夫人没睡醒,自个儿去了院子里,此番在看书呢。”
“哦……”朱睿卿手中搅粥的勺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以为,早晨发生的事儿,是个梦,噩梦!
卫戍他是不是每日里都闲着无聊,怎么空闲如此多,还有闲工夫大清早的来他的院子里,给他添堵……朱睿卿想着,加快了用膳食的速度。
用完膳食,出了偏厅,朗日悬挂青天,今日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光灿烂,驱散了早晨的微寒。
按照丫头的指引,朱睿卿来到了卫戍看书的地儿。
梧桐树下,花丛缭绕,花蝶纷飞,树下的躺椅躺着一年轻人,他白玉无瑕的面庞被书卷盖住大半,只露出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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