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晚宴大多是学生们用来交际的场所,就连家境相对贫寒的学生也换上了平时不舍得轻易穿的西装,随手抓件黑色毛衣的明镜混在一群正装中,简直不要太吸引眼球。发觉尹峈峒走到身边,明镜头也不抬,递过来一盘切好的牛排:“特地给你留的,快吃快吃!”他抬抬下巴,对面是一群正在不停往盘子里夹肉的饿鬼,“你来得好晚,明虾都被抢光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尹峈峒摇摇头推开牛肉,从服务员手上接过一杯鸡尾酒。
明镜翻个白眼:“你是傻的吗?”
“这一期实习结束了,同事们盛情难却,我也没办法。”尹峈峒小口抿着只带微量酒精的鸡尾酒,“我前几年除夕都有留下来参加过晚宴,好东西都吃过了,也无所谓。”
“是吗?那我以前咋没见过你。”明镜嘴里塞满了烤肠。他的眼神在尹峈峒身上溜一圈,好小子,啡色的双排扣大衣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上身是黑色马甲配暗红衬衫,再搭条修身黑裤,整个人俏生生的,活像是哪家见过大排面的精英小公子,“长得这么惹眼,应该有印象的才对。”
“嘴里塞满东西的时候就不要硬撩汉了,乖。”
尹峈峒摇晃着杯里色彩缤纷的饮料,目光投往舞池里旋转的男男女女,飞舞的白色裙摆编织成一场曼妙的美梦。
中国过年的节日,本来应该有烟花爆竹的轰鸣,伴随着小品相声节目的嬉笑怒骂。早些年太薇山庄的晚会也是那样喜庆的氛围,但近年来人们的喜好和观念发生了转变,负责排演节目的社团想不出逗人发笑的段子,受过现代文化教育的学生也不愿意在鞭炮和嬉笑声中,举着大盘饺子边蘸醋边交友和畅谈未来,才慢慢转变为如今西洋式的晚宴。年轻的学生们在迷离的灯光里旋转跳舞,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手心,空气中涌动着优雅与暧昧的气息,就连课堂上对武最凶猛的,吼一声地板能晃三晃的男生们,都能被同化成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明镜吃得有点噎着,双手正在浑身上下到处摸索,一只手帕很贴心地伸到面前,为他擦净了粘在嘴边的酱料。乐队演奏的乐曲活泼而明快,尹峈峒听了一会,向明镜伸出手来。
“吃饱没?去跳舞吧。”
“Excuse me?”明镜接过手帕擦着嘴,怀疑自己听错了,“今天我是打算抓你来蹭吃蹭喝的,跳舞完全不在日程安排里好么!”
“那现在就把它写进日程安排里。”尹峈峒竖起自己的小指头,“麻烦有点我们已经是这个关系了的自觉。舞池可是培养感情的好地方,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增加皮肤接触面积。”
“我们感情还不够好吗,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明镜自觉失言,连连摆手,“不我的意思是说,就咱这舞技纯粹是用来破坏感情的,要知道我的舞蹈公共课都是挂着过去的。”
“这是武林门派,不是贵族学校。”
尹峈峒指了指舞池。里面那些温顺得像绵羊一样的壮汉在频频地践踏女伴们的脚,粗汉毕竟是粗汉,被抱上高雅之堂也没办法让自己变成纯血贵宾犬。可明镜知道自己的情况比这严重得多,他也不是没被拖下过场子的人,对象就是向他告白的师姐,也不知是天生手脚不协调还是心理作用,那一晚的气氛硬是被明镜磕磕绊绊的舞技给毁完了,女方的脚被怒踩几十下。饶是脾气相当好的师姐,到最后笑容也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明镜就听说对方被人扶去了校医室,据说脚肿成了馒头,连下床走路都困难。
“总之我不要。我们的优等生想要跳舞的话找别人就好了,很多漂亮师妹都虎视眈眈着呢。”最后明镜总结,为了表明自己拒绝的态度,他捞了一盘烤鸡腿紧紧抱在怀里,九头牛都拖不走的架势。
尹峈峒挑眉:“你确定要让你男朋友跟其他女生跳舞?”
“快去快去,不来混吃的就别打扰我飞升。”
尹峈峒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当真往人群中走去了。这优等生长得俊俏,桃花眼狐媚狐媚的,本就讨人喜欢,刚入场就有不少小师妹在偷偷看他,只见尹峈峒走向一位穿着白色礼群,长了张可爱苹果脸的师妹,微微弯下腰探出手,嘴里也不知说了句什么,那师妹飞快地就红了脸,羞怯地握住他的手,双双下了舞池。
可恶,魅力还真大,谁见了都跟着跑。明镜目睹了那场面,心里嗤笑着咬下一大口鸡腿肉,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也是望眼欲穿在等着尹峈峒短信的其中一个。
阶梯上的乐队稍作停顿,接上了下一首曲子,单双簧管的奏音相应交错,拉开了柔缓抒情的序章。明镜在某个博客主的空间里听过的,著名的圆舞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舞池中的学生们宛若身处清晨的森林中,伴随着群鸟啾唧翩翩起舞。
尹峈峒在人群中尤为显眼,相比起旁边那些笨手笨脚的师兄弟们,他显得那样从容,姿态优雅,动作标准,他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指挥家,刚开始还略显底气不足的舞伴被他迅速摆正了姿态,跟上乐曲的节奏,她的高跟鞋带着那双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旋转,群裾漫漫散开,就像一朵盛开在清晨,蕊心上还承载着晨露的鲜花。
他们衔接合拍,男生俊朗非凡,女生娇媚可爱,他们拉着手对视,目光里仿佛饱含着不可言说的深情。他们全然不像刚才草草邀约组合起来的搭档,一牵一引宛若呼吸般自然,吸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明镜在餐桌边上,他想尽力把注意力投在面前的美食上,却又忍不住往舞池那边瞟,看着看着心里便开始不是滋味,连盘子里昂贵的德国烤肠都变得难吃了起来,头顶迷离的灯光刺得他眼睛不住发晕。
人是被自己往外推的,十分钟前才说好的不在意,明镜知道的。可他现在又不喜欢这样了,因为这让他总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
早几年明镜也是在放榜时会去看自己成绩的人,当时他还是不服输的人设,却每每被榜上垫底的分数打脸,离倒数第二名足有一百多分距离,就像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样。师兄弟们看完成绩嘻嘻哈哈地从身边走过,他们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排名,反正再差也总有那个万年垫底的弱鸡顶着呢……或许还会有些坏心眼的上来推搡他说,恭喜你呀兄弟,一个人就能把同级关门弟子的平均分拉低十个点呢。
其实明镜从来没有跟谁说过,每当山庄节日或是寒暑假放假的时候,他总会喜欢跑到太薇山脚那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回回的学生。许多体力充足的学生喜欢用轻功下山到车站去搭车,但仍是有不少学生家长亲自驾车到山脚来接,揉搓着自己一个学期没见的宝贝,然后帮忙着将他们的行李大包小包地往车子上搬。那场景有趣得很,明镜常常边咬着面包边看,在长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到夜幕深了才伸伸懒腰,晃晃悠悠地一个人回宿舍去了。
他在期待什么呢,一直都在等着什么呢?难道会有体质不再受限成绩突然飙升,轻功厉害到一个筋斗云踩出十万八千里的那天?还是指望有谁会在校门口殷切地等着接他回家?听起来太可怜了,像他这样的家伙,就算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太在意吧。
一曲《维也纳的森林》跳完了,乐队很快又切换了一首探戈。怀里的女孩在沉浸在方才旖旎的氛围里,尹峈峒微微一笑,正想带着她继续下一首舞曲,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了。
他扭过头去,发现是明镜。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生气,又带了些黯然落寞。
“不要跳了。”明镜说,强硬地将两人的手拉开,还顺势瞥了眼一脸从美梦中惊醒的表情的师妹,“这是我男票,别拉这么紧。”
“讲讲道理。”尹峈峒失笑,“是你叫我找别人跳的。”
“现在我不乐意了。”
明镜说着就把人往舞池外拖,尹峈峒被他弄得没法,只得回头向被抛下的妹子飞了个抱歉的wink。明镜把人拽出舞池,却没有回到餐桌上,而是把尹峈峒径直带出了第一餐厅,尹峈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打算往哪去?”
“跟我来就知道了。”明镜看了眼手表,“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火树银花
明镜七拐八绕,带着尹峈峒远离教学区,最后上了通往后山的路。因为学生放假,已没有人到后山去练功,由是所有路灯都被关闭了,山路黑黝黝一片,竹叶在寒风中摇摆,影影绰绰,仿佛有鬼魅隐藏其中。
尹峈峒回头看了眼用餐区和宿舍区遥远的灯光,疑惑地问:“你带我上后山做什么?不会准备趁月黑风高把我拐卖了吧?”
“笑话,要拐卖你我随时能下手,何必费体力专门骗你上后山?安心跟我来吧。”明镜拽住尹峈峒的手,正怕他磕绊着,“不是那边,往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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