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翔飞的确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但却完全不想以这样的形式出名。无论翻到哪一本报刊杂志,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哪怕走在路上,也时不时能听到几句“年翔飞”。
认为这种行为情有可原的人,会把他拎出来做例子;认为抛弃妻子罔顾人伦的人,更是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年翔飞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值得被尊重的工具,谁都能拎出来拍打两下,肆无忌惮的对他品头论足。
不管是在哪一个时代,舆论压力都是足以致命的。
原本,年翔飞最喜欢参加诗会文会,想要借此宣扬自己的才名,而如今,他却连家门都不愿意迈出一步,生怕从朋友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更害怕对上他们或是奚落、或是同情、或是责备、或是嘲讽的眼神。
无论对他了解还是不了解,人人都在试图从他身上中扒出足以印证自己观点的信息,年翔飞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无端放大甚至曲解,而对此无力反抗的他就仿佛是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扒光了衣服,狼狈不堪、羞窘异常。
而更加糟糕的是,在得知魏崇稳对于年翔飞“不堪为男人”的评价后,原本十分看好他、对他极为友好和善的“岳父”,对待年翔飞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倘若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年翔飞的孩子,年翔飞觉得,对方恐怕都想要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也许是受到父亲的影响、也许是被众人的言论洗脑,又也许是因为年翔飞将自己关在家里不修边幅,周玲云对年翔飞的感情也逐渐冷淡下来,言语间是越来越多的抱怨与责难。
连孩子都没有生下来,一对原本亲密的爱侣就已然逐渐有了沦为怨偶的征兆。
当然,年翔飞这边的情况,无论是孟晖还是年氏都不知道。自从与魏崇稳见面,孟晖就开始窝在元帅府安安心心当米虫,鲜少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而年氏则被魏珊珊缠着,分.身乏术,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什么年翔飞。
怀着一腔愧疚之心,魏珊珊对年氏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年氏最初十分抗拒新派女子,但她生性柔顺温和,根本拒绝不了魏珊珊泛滥的热情,一来二去,便被魏珊珊顺利攻略。
在于年氏混熟之后,魏珊珊便开始想尽办法将她往外面拐。今天带她去郊外骑马、明天带她去酒吧品酒,画展、舞厅、音乐会、高尔夫球场,但凡是魏珊珊经常参加的活动,她都会一并拉上年氏。甚至有一次,这位元帅的彪悍妹妹还曾将年氏拽去了打靶场,教她如何使用女士手.枪,直吓得年氏花容失色。
其实,年氏并不蠢笨,她只是经历的太少、又被禁锢的太深,所以才显得眼界狭窄、思维僵硬。
在魏珊珊的耐心教导下,年氏学会了很多东西,衣柜里原本朴实无华的旧式衣裙被漂亮的洋装、旗袍所取代,脸上的妆容逐渐精致,笑容也越来越灿烂明媚。更重要的是,通过魏珊珊的介绍,她认识了许多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亲身感受她们潇洒从容的闺中生活、倾听她们大胆肆意的自由言论——毫无疑问,这对于年氏而言的确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年氏觉得,自己就仿佛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由于有淄市第一名媛魏珊珊引荐保护,上流社会的小姐中即使有人对年氏怀有偏见轻视,也不敢真正表现出来,而比起年氏本人,她们更加好奇的则是年氏与魏崇稳之间的关系。
毕竟,魏崇稳洁身自好二十多年,从未传出半点绯闻,年氏是唯一一个与他扯上过关系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想要探究八卦一番?哪怕前段时间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已经得到澄清,却依旧有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
面对各方人马的试探,年氏茫然无措,一口咬定自己与魏崇稳元帅没有任何关系,元帅只是好心,帮助她的孩子治疗心疾。而了解真相的魏珊珊则有苦说不出,只能不断附和年氏的话,在所有人“我才不相信元帅会这么好心”的鄙视眼神中,努力撇清自家老哥与他丈母娘之间的关系。
——这叫一个什么事儿啊!魏珊珊觉得,哪怕是写,都没人能编出这么复杂纠葛的伦理关系!
如此这般,在年氏被魏珊珊带得一天比一天开朗自信的时候,仁爱医院那边也终于传来了消息。众位专家会诊结束,确定了孟晖的治疗方案,希望他能够尽快去一趟医院,商讨治疗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氧气信件 小天使扔的地雷,还有 Ashley 亲爱哒扔的手榴弹=333=
第八十七章
在接到仁爱医院打来的电话后, 魏崇稳立刻放下手里的公务,第一时间带着孟晖前往医院。
而年氏则早已经被魏珊珊拉出去玩耍,联系不上,魏崇稳也没有去管——反正以年氏那性子也做不了主,只会在一旁六神无主的添乱。
将魏崇稳与孟晖迎进会议室后,院长安德鲁拿出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放到魏崇稳的面前:“这是年少爷的检查结果,您可以看一看。”
魏崇稳没有点亮过任何医学技能, 随意翻了翻,发现自己一窍不通后便将其推到了一边:“你直接说结果吧。”
“也好。”其实,安德鲁也没打算当真让魏崇稳看这些检查报告,做出这幅姿态, 只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于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隐瞒、值得信任。
走到桌边打开投影仪, 安德鲁清了清嗓子, 开始在投影出的画面上指指点点。
对于这些过于专业的医学知识, 孟晖也是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总结一下, 就是原身这具身体患有先天性肺动脉瓣狭窄。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单发畸形先天性心脏病,由于是在胚胎时期心脏发育过程中便出现了畸形, 所以后天的调养治疗功效不大,唯一根治的方法就是进行心脏手术。
听安德鲁提起“心脏手术”, 魏崇稳下意识皱眉:“这样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安德鲁噎了一下,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一直以来,心血管外科都被视为外科手术的禁区,直到十五年前, 一位医生尝试缝合心脏伤口成功后,这方面的手术才逐步发展起来。两年前,我国的路德尔医生曾经进行过一次手术,成功治疗了一位类似于年公子病症的患者,一年前,加国那边也传出类似的成功案例。”顿了顿,安德鲁叹了口气,“不过,心脏手术目前的风险的确还是很大的,也并非能普遍为人接受,所以大多数患者只要能扛下去,就很少会愿意冒险接受手术。”
安德鲁说完,会议室中一片寂静。
明明现在气温正正好好,但安德鲁却热出了满头的汗。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如果您担心风险的话,可以再等上几年,等到手术条件更加成熟、成功案例更多后再行尝试。”迟疑了一下,他翻了翻自己与医生们开会讨论的记录,“年公子年龄尚小,身体调养的也还不错,未来五年内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听到安德鲁这样说,魏崇稳神色微松:“你确定乐儿的身体目前没有危险?我听说他前不久才大病一场,为他看病的大夫也一直表示他的身体非常差,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
安德鲁挑了挑眉,神色间带上了几分傲然:“庸医。”
孟晖嘴角一抽,默默为那位替原身治病却被扣了顶“庸医”黑锅的老大夫道了声歉——原身的身体状态的确很差,自己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全靠着灵液续命,这才将身体调养到安德鲁口中“还不错”的状态。
魏崇稳又问了安德鲁几个问题,基本上将对方知道的全都挖了出来。随后,他转向孟晖:“你的决定是什么?”
——虽然孟晖年幼体弱,让魏崇稳恨不得帮他将方方面面安排妥当,但这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却仅仅体现在日常琐事之上。至于碰到像是治疗方案这样关乎生命的大事,他却十分尊重孟晖的意见。
因为魏崇稳知道,孟晖的主意很正,看似柔弱不堪、甘于平淡,实则意志坚定、聪颖果决。这样的孟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指手画脚,足以自己承担起自己的人生与未来。
对于魏崇稳的询问,孟晖没有露出任何慌乱忐忑的神色。他十分平静的拧眉细思,很快抬起头来,做出了决定:“我想接受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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