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阳不必紧张,不过是今日早了些回来,临时起意来此处看看你,怎么?难道是湛阳有不便之处?”
林如海语气温和,唇角带笑,说着还捋了捋胸前垂落的耳发,尽显芝兰玉树的气质。
显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林大人已经能够完全适应自己的新形象,没了小胡子捋耳发照样气场杠杠的。
但凡换了另外任何一个人,也能察觉到林大人此时分明是软中带硬,不怒自威。
林湛阳却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
不,应该说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同一条频道上,闻言非但没“老实”交代发生了什么事,反而一脸不相信的质疑:
“兄长有事尽管直说便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湛阳也定会守口如瓶,不叫旁人听去半个字。”
林湛阳一脸体贴关怀。
“稍等,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林如海一噎。
林湛阳认真蹙眉,一脸不赞同:
“兄长又何必瞒我,若非如此,以兄长如此温文端庄的人品,如何会这般急迫,甚至到了不请自入的地步呢?”
“……”
林湛阳言辞振振,尊重已经有自主思考能力之幼崽的私人空间,这在他看来是再应该不过的事了。所以林如海如此急迫地推门而入,也只有事在燃眉,以致方寸大乱这一个解释了。
又来了,又来了。
这种感觉要被一种不可预知的力量带进沟里去的感觉,又出现了。
人总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何况林大人还是那么智慧超群的人,当即痛定思痛,决心快刀斩乱麻:
“好了湛阳,话到如今,你继续装聋作哑也无意义——你还是老老实实将那位姑娘请出来吧!”
“兄长……?”
“你无需再多隐瞒,兄长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又如何不明白你的心思呢?你这个年纪嘛,最是好奇的时候,对这种事向往憧憬,实属正常。兄长也不是那些假道学卫道士,非要你存天理灭人欲,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林如海一摆手,止住林湛阳的辩解,目光放远,似乎开始追忆自己年少轻狂的那段时间。
“只是湛阳你这才小小年纪,即使要通晓人伦纲常也未免太早了一些,更遑论还是经由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到了你该知晓的年纪,兄长与你嫂嫂自然会替你安排合意的妥当孩子,教引你明白。你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该专心课业,明经通世……”
林如海越说越是顺畅,洋洋洒洒抑扬顿挫,甚至拿出了在府衙里和政敌针锋相对的架势,连换气时间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不给对方插话的可乘之机。
等他终于停下来,林湛阳眨眨眼,顺手将手边放凉了的一盏茶递了过去。
“……多谢。”正好还有点渴了。
“那所以,湛阳你明白兄长的一片苦心了吗?”林大人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嗯……有一部分不太明白,不过大部分都懂。”林湛阳乖乖答道。
“……”预想中羞愧忐忑之类的反应居然一个都没出现,林如海有些失望,不过林湛阳清亮的眸光很好地安抚了他,毕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于是他耐着性子温声道:“你懂了什么?”
林湛阳闻言一笑,后退一步,双脚脚跟一并,脚上被他自己偷梁换柱折腾出来的小高跟皮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抬头挺胸,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一棵奋发向上的小白杨:
“兄长是要我努力进学,充实自我,珍惜时间,勿费韶华。生为社稷之栋梁,死为家国之英灵。兄长放心,湛阳定不会让你失望,定会成为助益天下,无愧于心的好男儿。”
——只听见他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林如海眉头抽动了一下,一边被一种奇异的既视感刺激到辣眼睛,一边又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林湛阳的这番话刺激得心神激越。
总感觉下一刻自己就可以冲上战场了。
在林湛阳清正到令人发指的气势之下,林如海居然产生了一种“对这么正直的孩子居然怀疑他金屋藏娇果然是自己太污浊了”的既视感。
他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不用这么较真……当然,兄长是很欢喜你能抓住要领,有如此深明大义的觉悟,林氏男儿当人人以你为表率。”
“若是兄长愿意,想来黛玉也能有此觉悟。”
“……咳,兄长当然也不是怀疑你,”林如海决定当做没听到前一句话,冷静道,“只是,湛阳虽对男女之事尚无心思,但毕竟人言可畏,与一个姑娘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惹人非议。”
看见林湛阳似懂非懂地跟着自己的话点头,林如海补充了一句:“所以,湛阳你明白吗?”
看向林湛阳,满心期待。
林湛阳也跟着看向他,满脸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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