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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个好东西，喝着喝着脑袋就晕了、脚步就飘了、平日里那些腌臜龌龊的事儿也就忘了。甚至于现在她还能够借着酒劲儿安稳地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她就不信对方这种情况下还能忍心推开自己，那个人看着面冷，心软的不得了，花和美人都叫她怜惜。

杨雪晴在饭桌上喝了一轮，去厕所吐完后正好碰见老板从厕所里出来，男人三十多岁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她跌进对方的怀里，手臂顺势攀上男人的脖子。

“今晚为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报答我啊？”杨雪晴半眯着眼睛、声音慵懒，看着面前神色冷淡的男人突然失去了兴趣，于是自问自答地说：“我不管啊，今晚把林品如叫去小包房陪我。”

第七十四章

身边的女人自从自己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头之后身体就一直处于一个僵硬的状态，像是怕她的动作会惊扰到自己。杨雪晴缩在包房角落的沙发上，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着唱K划拳的男人女人们，一阵疲惫袭上她的心头，杨雪晴微微眯着的双眼慢慢地闭上。

又朝身旁的女人靠了靠，觉得这样还不够，杨雪晴伸出手去揽住林品如的细腰，对方柔软的身体被她箍在怀里僵直不动，杨雪晴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她一直是个很贪婪的人，只是她想要的东西林品如不肯给，但是这未必就代表她就不要了。

漆黑一片，自己和身旁这个醉酒的女人似乎被遗忘在了黑暗的角落，林品如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化妆间的那件事情过后，和王老板呆在一个房间里都让她觉得恶心。杨雪晴大概真的是喝醉了，此刻林品如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给醉酒的同伴提供一个可靠的肩膀供其休息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如果是个同性恋的话，又应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和自己的同性相处呢？想到这里林品如感觉有些头疼，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没有错、但是好像又错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办法推开靠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获得了片刻安稳的杨雪晴。这个女人怎么说呢，虽然总是一副张牙舞爪、趾高气昂的恶劣嘴脸，可是林品如却对杨雪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甚至会在某些时候很怜惜这个女人。杨雪晴似乎有无数张面孔，说话也向来是真假掺半，林品如没有陈洁那样察言观色的本事和玲珑剔透的心，她看不清杨雪晴这个女人。

但是林品如唯一确定的是，虚伪到了一定地步的杨雪晴，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是最真实的。对方那易碎的美丽、做作的张扬、丑陋的真实，轻而易举地就打动了她。世人爱她的千百张面孔，可是林品如放在心上的只有她最真实的那张面孔。

或许只有经历过，才明白张扬只是保护色。林品如向来不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假仁假义的人她一直避之如同洪水猛兽，世界是对立的，某种程度上说是倒立的，清醒的爱装糊涂、聪明的爱装愚笨、多情的爱装无情、下流的爱装高尚。所以林品如不太爱用一般的标准去评价一个人，她总觉得那样过于武断、所以更加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感觉。

包间里一片鬼哭狼嚎，又喝了两轮酒过后包间里的人兴致更加高涨，林品如看见包间里的男男女女开始若无旁人地相互亲吻，于是低下了头去闭上眼睛假寐。等到这场荒唐的狂欢结束过后，林品如下定决心一定要早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嗝……雪晴……来，陪着哥哥们喝酒，别一个人闷在角落里睡觉。走！嗝……”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林品如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站在她面前肥头大耳的陌生男人，男人大红脸、酒糟鼻、脖子上挂着一尊硕大的玉观音，他一只手端着一杯酒、另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想要抓杨雪晴的胳膊。

男人微微颤抖的手就快要抓到杨雪晴光裸的手臂了，却被杨雪晴身旁一直低头不语的女人拦了下来，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然后推开，男人的醉意消散了几分，张开了半眯着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抬起脸来十分漂亮的女人，女人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柔柔地说：

“老板，您也看见了杨小姐都喝成这样了，再喝下去她可真就吃不消了。再说了，您不体谅体谅杨小姐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明天杨小姐还有记者招待会要开，她要是宿醉起不来，那我们一大群人都要跟着等，您看您一个大老板，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干什么，就当行善积德嘛。”

“哟，小丫头一晚上没说几句话，没想到小嘴还是挺能说的嘛。你不让雪晴陪我们喝酒，老板不高兴，老板要扣、扣你的工资，炒、炒、炒你的鱿鱼。”男人一说话满嘴的烟草和酒精的气味喷在林品如的脸上，林品如低下头去躲避男人在她脸上来回打量的色迷迷的目光。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林品如抿着嘴唇没有回话。

“来，既然你不让杨雪晴陪我们哥几个喝酒，那你就来陪我们喝酒。”男人看林品如没有回答她，于是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林品如的额头说，同时把另一只手端着的酒递给林品如。

“别，林哥，您姓林我这助理也姓林，说不准往上数几辈子您还跟她是一家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吗？别为难她，不就是喝酒吗，喝！走，我陪您几位继续喝！”杨雪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似乎是听到了林品如刚才和这位林哥的对话，伸出手去准备接过林哥递过来的那杯酒，只是似乎是醉酒的缘故动作变得缓慢了一些，酒杯被林品如抢先一步夺下。

“别。”杨雪晴半睁着醉眼，抓住林品如的手腕轻声说。林品如听到了杨雪晴的话，朝着她微微一笑，然后举起酒杯当着男人的面仰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林品如站直身体不卑不亢地和面前的男人对视，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说：“我替她喝，还请各位老板今晚别再为难杨小姐了。”

男人看着林品如一饮而尽的豪迈劲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听到林品如的话后他摸了摸自己又短又平的下巴点了点头说：“好，林哥答应你。这样，我也不要求你喝多少，你跟林哥过去陪大哥们一人喝一杯，林哥今晚不但不再为难雪晴，也不再为难你。”

听到男人的话后，杨雪晴本来半睁着的双眼完全张开了，或许又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似乎有些丧失了对于情绪的控制力，难以抑制的愤怒涌上杨雪晴的心头，然后诚实地通过眼睛的窗户展示了出来——那群混蛋，要是陪他们一人喝一杯，喝下来也是不小的量。

林品如注意到了身边的人的情绪变化，怕杨雪晴的情绪被面前的男人察觉到，于是转过身去一把轻轻抱住杨雪晴，然后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好在林品如的个子比杨雪晴高些，于是完全遮挡住了男人的视线，让他没有注意到杨雪晴的反常。

“没事的，别担心，我酒量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杨雪晴听到林品如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女人的声音温柔而又有些沙哑，让杨雪晴烦燥的内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听见女人继续在她耳边说：“等会儿喝完酒我找个理由送你回去休息。”

话语温柔得像是吹进耳朵里的一股暖风，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眼睛酸酸的、胀胀的，杨雪晴轻轻地将头抵在林品如的胸前然后闷闷地回答说：“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不见头顶的女人的表情，但是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然后是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杨雪晴靠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景象，林品如被一群脑袋大脖子粗、丰乳肥臀的男人们围在中间，就像是摇曳在其中的一朵纯白的百合花。杨雪晴看见包间里暧昧的黄色灯光下男人们谄媚的笑容和林品如冷淡矜持的面容，她笔直地站在男人们中间把那些递过来的酒一杯一杯地饮尽，那副潇洒而坚定的姿态实在是好看的要死、迷人的要命，杨雪晴伸出手去轻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扑通、扑通、扑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做梦。她的眼睛一湿，就要开始下雨，可是想了想，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开。小时候妈妈天天都要读童话故事给她听，童话故事里的每一个公主都会有一个爱她的王子或者是骑士，在公主陷入困难的时候爱她的王子或者骑士总是会挺身而出，象个英雄一样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

小孩子，多多少少总是向往过这样的童话故事。后来她的妈妈再也不给她讲童话故事听了，所以她也就恨透了童话故事，甚至怀着极大的恶意去揣测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所有童话般的美好感情。可是现在她已经二十多岁了，忽然又信了。因为她的英雄此时正逆着光向她走来。

林品如酒量不差，可是那么多个人一人一杯喝下来还是有点受不了，在那帮人面前林品如想着逞强还强打着精神装作一副没醉的样子，可是走到杨雪晴的面前之后难免松懈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杨雪晴及时接住了她，她一把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走，回……回家。嗝……”林品如伸手扶住杨雪晴的双臂站稳了身子，然后抬起已经醉意朦胧的双眼温柔地看着杨雪晴说：“我送……送你……回家，免得……免得那群老流氓……再……再欺负你。”林品如朝着杨雪晴微微一笑，然后又低下头去打了个酒嗝。

双臂上的热力消失，林品如松开了她的胳膊走到沙发面前一屁股坐下，然后从手提包中摸出手机打开。杨雪晴伸手握住刚才被林品如按住的地方，心里有些失落。

林品如和杨雪晴喝得都有些多，两个人显然是没有办法开车了，于是只能找了代驾开车送她们回去。林品如说杨雪晴一个人住，夜里回家不安全，坚持要先送她回家过后自己再回去。

“我家里有人等我回家，你放心。”林品如怕杨雪晴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跟她坚持，于是朝着杨雪晴宽慰地笑了笑，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甜蜜的语气和杨雪晴受伤的表情。

两个人并排坐在车的后座上，因为杨雪晴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司机并没有认出她来，大概是夜里的缘故，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车里一片安静的气氛。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林品如感到有些困倦，于是倚靠着靠椅闭上眼睛休息，劳累和酒精都是催眠的利器。

杨雪晴同样倚靠着靠背，侧身看着身旁女人姣好的睡颜。恬静而温柔的面容、丝毫不具攻击性的五官轮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雪晴开始觉得林品如的脸蛋简直好看的要命。在化妆间里，常常是林品如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而她专注地看着林品如的面容，只是对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罢了。杨雪晴有时会想，多希望早上起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品如的这张脸。

不过对方似乎是一直刻意地保持着和她的距离，把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当作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杨雪晴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凝视着林品如的双眼眼神愈发温柔了起来。

娇嫩的嘴唇微微张着，依稀能够看见里面米白色的牙齿。杨雪晴伸出手去抓住林品如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然后轻轻开口问：“林品如，你喝醉了吗？”

可是对方却没有回答她，像是靠着椅背已经睡着了。

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杨雪晴将身体离开身后的靠背，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准确地捕捉到了女人湿润的嘴唇，她印上一个吻，心脏开始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