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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故人久别重逢，却万万想不到比喜悦更多的是心酸，人变了吗？似乎也没怎么变，可是有些东西，的确是变了吧。林品如心头发酸，心头酸完眼窝酸，眼窝酸完鼻头酸，可是人到一定年纪来，泪腺退化，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林品如锁了门回头望一眼，觉得这还真是个伤心地方。

终究她也头不回地开车离开了。有些东西，就不能回头看，越回头就越是不舍得。爱恨纠葛劳心伤神，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算一算前世今生，林品如自嘲地笑笑，自己已经是老年人的心性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感伤，或许是人年纪一大就容易念旧的缘故吧。

思来想去，林品如没地方去，下午一个人去看了电影，电影讲的是什么她也没太注意，看了几分钟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电影结束散场被工作人员叫醒。这些日子工作忙，大晚上回家过后还要陪着艾莉闹脾气，晚上连床都不让上，她在沙发上睡得腰酸背痛。

从电影院出来过后已经是下午六点，林品如饥肠辘辘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没有胃口也没吃多少，吃完饭过后继续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车上放着舒缓的《水边的阿狄丽娜》，音乐声中种种往事浮现眼前，过往的一切恍若云烟，袅袅升起又匆匆消散。林品如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有种异乡人的孤独感，亲生的父母兄弟逼迫她结婚、心爱的女人动不动就跟她闹脾气、一起工作的美女明星是个不好伺候并且喜怒无常的怪女人，而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当这个时候林品如就忍不住想要思考生命的意义，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思考这种高深的哲学问题，这样大概会让她觉得生无可恋。今天又见到了陈洁，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自如地打个招呼，却没有想到是那样尴尬的场面，如果她和艾莉有一天也会分开，两个人多年后见面，又该是怎么样的景象呢？林品如自嘲地笑笑，觉得这种假想是庸人自扰。

打开车窗让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再关掉令人烦躁的音乐，林品如想她这辈子过的也不算失败吧，怎么就连一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呢？她好不容易放个假，下午本来想兜兜风放松一下心情，谁曾想心情竟然变得更差了，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本来打算早点回家的，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回家了。林品如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绕圈，绕了半天终于在酒吧门口停下。

她一个人坐在吧台面前喝着闷酒，前来搭讪的男人女人见她心情不好，被无视过后就郁闷地离开了。这间酒吧是清吧，没有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和耀眼夺目的七彩炫光，驻唱歌手弹唱着抒情的布鲁斯摇滚，酒吧的灯光暧昧的昏暗，三三两两的人在小声交谈。

林品如心里苦，用热辣辣的酒浸一浸，心头发热脑袋发晕。酒是个好东西，可林品如不想放任自己贪杯，三两杯下肚身子暖了、烦心事也忘了，有点微醺远不到烂醉如泥。酒吧的女老板看林品如长得漂亮，喝得那么醉怕她回去危险，提议开车送她回去，可是被林品如拒绝了。

潇洒地结了帐离开，林品如从酒吧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她酒喝多了眼睛花，竟然在酒吧门口又看见了怅然若失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的陈洁。林品如揉了揉眼睛后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苦笑着想这个世界还真是小，一天之内两次遇见是怎样的缘分呢？

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陈洁转过头去发现脸上有些醉意的林品如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她看着林品如泛红的脸和带着水汽的桃花眼，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心口。陈洁今天下午去陪朋友吃饭，朋友看她心情不好就约她来喝酒，没想到在这里又能遇到林品如，还是一副醉醺醺、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喝酒？”陈洁上前走了两步，她伸出手来想要扶住林品如的身体，可是想了想又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陈洁换了套衣服，不是下午见面时候的运动装打扮，而是一身不算华丽但是很正式的黑色套裙，她身材很好，穿这样显身材的套裙很好看。

“嗯。你约了人？”林品如抓着酒吧门框出了门，然后背靠着墙壁笑着向陈洁发问，陈洁的目光炙热，林品如感到一阵难堪，连忙低下头从手提包中摸出烟来点上。陈洁不喜欢烟味，伸出手去捂住口鼻，微微皱了皱眉头。林品如抬起头来看见了陈洁的表情，连忙无奈地拍了拍脑袋说：“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烟味。”然后赶紧将烟掐灭。

“你等下怎么回去？你喝了这么多酒没办法开车吧？”陈洁关切地问，然后看着面前这个醉酒的美丽女人无奈的扶额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待会儿叫代驾吧。”

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孔就在自己的面前，曾经千百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像是触手可及，可是终究是镜花水月，陈洁痴痴地看着林品如的脸，精致而多情的眉眼，微微张着、吐气如兰，仿佛涂了一层蜜一样水润光泽的红唇，她不是没有见过比林品如更美丽的人，可是没有人能够像林品如一样，不经意地一颦一笑，都能够叫她怦然心动。

林品如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陈洁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太过大胆热烈，连忙收回了目光，一边祈祷林品如没有注意到。她低头看了看表，跟朋友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可是这个大晚上把自己喝醉的女人叫她放心不下。

“我送你回去吧。”陈洁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说。林品如听了陈洁的话却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按照艾莉的脾气，要是让她看见是陈洁送自己回去的话，那这日子以后就没法过了。艾莉因为杨雪晴的事情还在跟她置气呢，要是再看到陈洁，就更得闹个鸡犬不宁了。

“你和你的那一位，如今还在一起吗？”陈洁问。

林品如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即看着陈洁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着不说话了。陈洁知道林品如在顾虑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那行吧，我也不勉强你，我叫家里的司机送你回去吧。”

第八十一章

艾莉抱着枕头在窗台上张望，她眉头拧成了一团，在等林品如回来。今天下午她去过林品如的公司想看看她在干嘛，结果被告知林品如下午休假。艾莉跟林品如闹脾气归闹脾气，可是林品如爱不爱她这种事她心里最有谱了，林品如工作忙，闲暇的时候还常常被她那多管闲事的爸妈拉去相亲，剩下有空余的时间都回来陪自己的。

而且她俩冷战归冷战，林品如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去哪儿见什么人、干什么，事无大小都得跟她汇报得清清楚楚才行，就算是被爸妈拉去相亲，总也要通知她一声吧。林品如是不是厌倦她了、是不是不爱她了、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艾莉越想越觉得可疑，所以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阳台上等林品如回来，她非得要一个解释不可。

就在艾莉眼皮子都开始打架的时候，她才看见林品如清丽高挑的身影在窗外出现，而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果然是去相亲了吗？艾莉想到这里心像是针扎一样疼，她望着自己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刻着两个人的名字还有天长地久。林品如亲口承诺过要娶她、亲口承诺过要和她结婚，虽然一直没有兑现，但是艾莉总在心里期待着。

可是看着外面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她突然悲哀地觉得，这个承诺恐怕永远都没有兑现的一天了，一切都不过是她自欺欺人而已。艾莉看着窗外，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女人的动作那样亲密，两个人大概是一起吃了饭还喝了酒，最后男方还把女方给亲自送到家门口，多体贴呀。像自己这样的弱女子，有能力在晚上护送心爱的女人安全回家吗？

艾莉的脸隐藏在月光下窗帘的阴影之中，月光下的男女正在告别，林品如大概多喝了些酒，摸钥匙都摸了半天，男人看着林品如进门过后也离开了。艾莉回到床上躺下，用贝齿紧紧咬着怀中的枕头，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噙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林品如敲门的声音，她以为对方这么晚回来应该跟自己解释才对。

本来杨雪晴的事情就是林品如在外面招蜂引蝶在先，结果自己生气了那个人非但不好好哄着自己还要和自己冷战，自己让她在外面的沙发上睡她就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睡，艾莉就搞不懂了，林品如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够先服个软呢？

客厅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就都消失了，艾莉猜林品如大概已经躺下了，看来她果真是没有要来找自己解释的意思。艾莉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气，然后翻了个身，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都是那个男人和林品如在一起的画面，让她嫉妒的快要发狂。

想来自己也睡不着，艾莉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来到客厅的沙发边，林品如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进入了梦乡，此刻正蹙着眉头睡觉。艾莉在沙发边蹲下，林品如脱下来的衣物随手扔了一地，白皙的肩头露在外面，月光下的面容有种朦胧的美感、又有一些神秘。艾莉伸出手去描绘林品如的五官，动作很轻柔并没有把睡梦中的人惊醒。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艾莉有些担心，她在想林品如喝了多少酒，难不难受。手指划过眉骨、轻柔地拂过眼皮、滑过高高的鼻梁，然后来到那个人微微张着的薄唇上。这么美的人，身上的每一寸都是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心也是自己的。“这里有没有被其他人碰过呢？”艾莉的指尖在林品如的唇瓣上轻轻摩擦着，然后捧起林品如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软软的、热热的，带着点酒味，不过没有别人的味道。艾莉这才放了心，松开了林品如，身体离开了紧贴的沙发，低下身去替林品如收拾散落满地的衣物。她拾起林品如的衣服在月光下细心叠好，在林品如的上衣口袋里摸到了一枚硬硬的钥匙，那钥匙摸起来不像是家里的钥匙，艾莉拿着那枚钥匙走到窗前的月光下细细地看，这把钥匙她没见过，看上去像是一把门钥匙。

艾莉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大铁锤给重重地锤了一下，甚至捏着钥匙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在沙发上已经熟睡的林品如，突然想大声把林品如叫起来质问她这把门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生气又恐惧。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艾莉到底是没有把林品如叫起来，不过林品如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艾莉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林品如心里发怵，连忙坐直了身体，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艾莉先发制人地问：“昨天下午你不是放假了吗？你去哪儿了？”林品如瞧了一眼艾莉发红的双眼，不敢告诉她昨天自己碰见了陈洁的事情，这样就说不清楚了，于是低下头去心虚地小声回答说：“没什么，去跟相亲的对象吃了个饭而已。”

听了林品如的话，艾莉的心凉了半截，她平静地望着林品如问：“林品如，你还爱我吗？”。林品如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一头雾水，愣了半天才连连点头说：“我当然爱你。”艾莉看着面前的林品如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回房了。

艾莉没有继续跟自己追究昨天下午的事情，林品如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才迟钝地想起昨天没把那栋公寓的房子放进挎包，而是随手揣进了上衣口袋，她赶忙下床去把自己的上衣捡起来，还好在口袋里摸到了那枚钥匙，这下子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穿好衣服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要去上班，林品如一边开着车一边打开手机的联系人列表，想要给陈洁打个电话道谢。

思来想去半天，林品如还是放下了手机。开车到了公司，新来的助理见了她一拍脑袋十分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林小姐，杨小姐昨天参加完饭局后身体不舒服，今天她休假，您也不用来上班，都怪我马虎，这么重要的事让我给通知忘了。”

这种小事林品如当然也不会跟助理计较，既然杨雪晴不来上班，她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呆下去了，所以也离开了公司，在十字路口望着红绿灯思考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了回家。林品如回家的时候艾莉还在睡觉，昨天晚上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没有睡好。林品如推开卧室门，艾莉拉上了窗帘在屋里背对着她睡觉，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床上蜷成了一团。

林品如像做贼一样悄悄地走到了艾莉的面前，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的睡眠，俯身看着艾莉有些发黑的眼圈，心里揪着揪着疼。艾莉从小到大都跟她一起睡觉，她这个人怕黑又没有安全感，这些日子来两个人分房睡估计她也没怎么睡好，硬生生地熬出了黑眼圈。林品如轻轻地叫了艾莉一声宝贝，声音轻得几乎是在做口型，然后温柔地将嘴唇贴在艾莉的额头印下一吻。

身下的人没有动作，林品如起身然后蹲下，看着一片乱发下艾莉有些不安的睡颜，大家都不太喜欢艾莉，可是艾莉又哪里需要大家都喜欢，她喜欢就够了。大概自己就是要把她惯坏，惯坏到别人都忍受不了的地步，这样就算艾莉想离开自己，最后还是得乖乖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有些时候也会想，要是艾莉像陈洁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该多好。可是她为什么选择的不是陈洁，而是艾莉呢？人很多时候都是矛盾的动物，以为自己想要的和自己实际上想要的往往是两回事，艾莉任性胡闹、是个坏女人、醋坛子，但是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坏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