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谊沉道:“我还在执业,不管在哪里做事也免不了。”
我忍不住感叹:“看起来医师这个职业,也不太容易。”
檀谊沉看过来,没有说什么。我也不用他说,接着谈下去:“你第一次到槟城去吗?我小时候去过,觉得天气太热了,不喜欢,后来也没有再去。其实我有个姨婆住在那里,我妈还时常去探望的。”
我道:“我外婆在我妈准备读中学的时候过世了,外公是做生意的,到处跑,没办法照顾我妈,只好让我妈去姨婆那里,我妈中学就在槟城读完了,后来才回国念大学,然后被发掘去演戏,接连拍了电影跟电视剧,又唱歌,然后认识我爸。听见说我妈要嫁给我爸,外公十分不赞成,还是姨婆特地飞过来疏通的。”
这一说,仿佛没完没了,我有点停不住,周米他们几个人也知道,可是我不曾对他们以外的人说出家里人的事,即使有的事,外面的人也知道。坦白说,我爸我妈的恋爱,根本一出纠葛的情感剧。我不说,并不因为羞于启齿,只是烦于解释,在外面的看着复杂,不晓得里面是再简单不过。
简直也想不到有一天约会竟说这样无聊的事。我当然不是不会聊天的人,随便搜刮都有两句中听,偏对着檀谊沉,好像不能够装模作样,那些花俏的台词,他听了仿佛还不怎样,我先要有点窘起来。
他又不主动找话题,常常说着说着,就要谈我自己,每次都有种羞耻的心情,可是一说,也停不下来,情绪高亢,恨不得把许多事情告诉他。
无论对谁都没有生出这样的感觉。
或许气氛使然,分明没有喝酒,却也有点醺醉似的,我怔怔地盯着檀谊沉,那眼睛鼻子嘴唇,以及肌肤的色泽,无一不恰好。在我周围好看的人很多,或许总有几个比他好看?我想不到,没有一个像是他这样的气质,冻如寒潭,可是水面一皱,掀动的波光,吸引了我整个的热情。更不必谈年纪。假使他不说,我根本也不相信他比我大了五岁。时常也忘记这个事实。
我又恍惚地记起告诉过罗妮我择人的标准,始终说的那一套,现在不正满足了?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但又想,为什么我要使自己这样辛苦,只要我愿意,哪个人不行?我从没有这样长时间追求着同一个人,因隙断绝联络,趁着有机会又巴巴地求和,谁会使我这样?假如是别人——这样想,我忽然十分抵触去想假如——没有人了,不会有谁会让我这么费尽心思。
是他,只有他。我感到这份追求的心思,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确定。
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檀谊沉始终没有打岔,只静静听着我说话。看上去也半点没有不耐烦。
倒是我记得了他明天需要早起,连忙中断。我不过意地道:“不好意思,一时说了太多,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顿了顿,笑道:“我们走吧。”
檀谊沉便道:“好。”
还是那位经理引我们离开,他非要站在门口目送。走远以后,我忍不住对檀谊沉道:“他做事很细心,但是,唔,好像又太细心,要说烦也不是,不烦也不是。”
檀谊沉看来一眼,仿佛欲言又止。他最后道:“这边不预约,打电话要位子,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今天我们这样临时,其实对经理造成了麻烦。”
我尴尬了一下,原来他真是听见过这餐厅的名气。便道:“你到过这里吃饭?”
檀谊沉没有回答。我又忍不住问:“你跟谁来?”
到了车子停的位子,檀谊沉拿出钥匙,道:“上车吧。”
我不免一闷,又叹气,本来也料到他不会回答。当然也还是上车。
回到公寓上楼,就分道走开了。我拿锁匙预备开门,听见背后的动静回头,檀谊沉正掩上门进去了。我盯着已经紧闭起来的门大半天,仿佛才觉得甘愿了,这才进屋里去。
我把屋里的灯都开了,白光照着四处,每件布置都是很熟悉了的,称之家的地方,瞧着,突然好像差了什么,有种感到安静的讨厌。极少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某个深夜,走出谁谁的房子,甩开那声色糜醉,沿着花园出去,路上没什么光,一定有风,光是听见沙哩沙哩的声音,辨不出来什么树,是一条条黑的影子在摇晃。这样时刻,分外觉得世上只有自己,赤裸裸,整个的空洞,无所适从,却下瞬间马上看见光亮,接的车子到了,坐上车,周身的狭小起来,感到放松。
可是,好像这种时候,差不多三个多月没有过,简直天天规律的生活,睡在自己的家里,不找人,就连送上门的也无动于衷。为了什么?并不是没有追求过人,就这样陷进去,根本也没有开始。我脱掉外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一则则的讯息,酒会派对,一个一个的引诱,全然不引我兴趣。我找到檀谊沉的名字,给他写讯息:晚安。
想告诉他的,远远比这两字要多得多,然而不是那种关系。过去无论对谁都可以轻易出口的情话,哪要这样小心。就连这样的小心,也足够使我开心好久。
过不久,檀谊沉回复了同样的两字:晚安。
我看见,微微一笑。这一晚上,我没有再打扰他。我早早收拾睡下。半夜里开始下雨,到天亮也没有停下,隔着窗可以感到雨势的凌厉,阳台地板上都是水,还在大把的泼进来。我醒来,透过落地玻璃门看见这场面,就觉得懒散,起不来。我翻过身,摸到手机一看,上午八点半。
我把手机搁开,继续躺在床上发呆。这时间檀谊沉必定在飞机上了,又说不定已经快到达槟城。
透过窗可以看见天空整片昏灰灰的,这雨大概会下一整天了。我更不起劲,什么也不想做,本来今天也不预备到哪里去,况且檀谊沉不在。我拉高被子,很快又入睡,不知道多久过去,突然听见手机铃声大作。我张开眼,还有点迷迷糊糊,匆忙横出一只手去接了:“喂?”
是我妈的声音:“还不起来?”
我打起呵欠,道:“要是不起来,现在怎么接电话?”
我妈笑道:“既然起来了,就回来吃饭。都不知道你忙什么,这阵子一个电话也没有,上回说过回来一趟,后来呢?要是我不打电话,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有我这个妈。”
去渡假旅馆的那礼拜六,因当时与檀谊沉暂停了往来,就忘掉先前计划的事,说定到我妈那边去一趟,后面沈特助来电提醒,不能不去,只好把我妈这边挪开。我这时连忙答应了,起来收拾。
雨又下大起来,我妈特地派车子来接我。她喜欢热闹,住在市中心,可住的又是独门独户,有片小花园,那里的一花一草,包括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出自她手笔。她没有开店之前,有几个不下雨的周末,会在花园里开茶会,邀请很好的朋友来坐坐,大家一谈,能够谈到十万八千里。
到我妈那里,外头倒是停着一部汽车,显然有客人。我走进去,果然客厅有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在谈的是生意的事。我不过去打扰,径到厨房去偷食,桌上正好有一道蒸好的珍珠肉丸子,是我很喜欢的,立刻伸出手。
做菜的章妈看见,轻打了一下我的手背。她道:“不规不矩,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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