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观正呀,”张莉爽朗道,“别人给他扣帽子,仇女啊圣母婊啊什么的,我就跟着指责他呗,我是不骂他的,我写那种讲道理的微博,比方说,他的小说不是有个同妻原谅男同丈夫的情节吗?我就发微博说他贬斥女性,说他把女性写成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再严重一点,说他写这种情节会对现实生活中的同妻群体造成伤害……语言写得有激情一些,别人都觉得我三观正,转发量很高的。”
“噢,这样,”徐以寒露出满意的神情,“不错,你真是挺有想法的。病忘那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粉丝把她的更新和前三个作者的更新挨个比了一遍,”张莉笑道,“把前三个作者都嘲讽了,现在热闹着呢。”
“她本人回应了吗?”
“没,但是她的粉丝群传出了截图,她在群里说‘被理解的总是少数’,我觉得可以拿这个继续做文章,像唐纳森一样,就说耽美圈配不上她什么的……”
徐以寒摇头:“不着急,等六个作者都更新过了,我们就开始放消息,到时候作者的身份都被猜得八.九不离十,你再把这件事提起来——病忘的粉丝嘲讽过别的作者的文,对吧?到时候有的闹。”
“哈哈,也是。”
“让比赛保持热度就好,你先去忙吧。”
张莉用力点点头:“好的,您放心。”
另一边,赵辛正在针灸室外低声打电话。
这两天武汉降温又下雨,昨晚他抽完烟忘记关窗户,就着凉了。膝盖一阵一阵地抽痛,他觉得这膝盖简直有些可笑:小腿都没知觉,膝盖怎么反倒这么敏感?
他本想忍两天再说,甚至为此吞了一粒布洛芬。但上午爸妈突然拎了盒茶叶来他这儿,说是学生送的家乡特产,一进门,他们就看见了他膝盖上的两块鼓起。
那是两块暖宝宝。
于是下午就被扭送到中医院了。
“评论区里都是病忘的粉丝……你们三个在她之前更新的,都被黑了,”刘语生的声音透出几分愤怒,“这些人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么?”
赵辛忍不住笑了,这是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嗯,我还没看更新,可能她写得确实好吧。”
“很一般,”刘语生说,“我给你读一句——‘而那极光映在高高楼宇不肯示人的背阴面,卑琐而未生根’——这写的是什么?”
赵辛:“呃……”
“我怎么就抽到她后面,”刘语生叹气,“写什么都得被嘲。”
他这轻轻一声叹,直落在赵辛的心窝里,赵辛想,刚才还是气鼓鼓的小河豚,现在放了气,蔫了。
“你就大胆写,”赵辛温声说,“之前怎么计划的,就怎么写。”
“之前我计划女主在暗中监视萧张的生活,萧张遇到意外差点死了,是女主救了他,也暴露了自己,”刘语生无奈道,“没想到病忘直接把女主写成在北欧旅游了,她的更新又停在女主去意大利看展览的路上,可我连飞机都没坐——”
他忽然停住,几秒后,尴尬地笑了:“哎,不对,这事儿不是人家的错,是我的错。”
他的话令赵辛胸口酸酸涩涩,赵辛说:“那就让女主改变主意回国。”
“病忘介绍女主要看的那场展览,写了一千多字呢,还有米兰的鸽子,西西里岛的落日……她描述了这么多,到我手里一个都没看成,我更得被她的粉丝骂了。”
赵辛沉默。他能理解刘语生的困顿:写作是需要经历的。有些内容可以想象,有些内容则需要实打实的经历和体会,就像一场艺术展览,看过的人才能写出所见所闻所感。没看过的人当然可以编,可以模仿,但这样创作出来的东西,不是东施效颦的乏味,就是捉襟见肘的狼狈。
所以赵辛从不写主角狂奔,他没狂奔过,他不想自欺欺人。
“19号,”护士从针灸室里探出头来,“19号在不在?”
“在。”
“准备进来啦。”
赵辛只好安慰刘语生:“没关系,你先按你的想法写……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联系你,好吗?”
刘语生连忙说:“那你先忙!我其实也没什么事。”
赵辛:“等我电话?”
刘语生暖融融地笑了:“嗯,好。”
赵辛进了针灸室。
为了他的腿,他已经尝试过不知多少种治疗方法。起初爸妈信赖西医,带着他跑了很多医院,都不见效。最后找到一个美国大夫,这人曾在美国国家体操队做医生,据说在复健方面很有经验。
美国人将他的腿检查一番,然后起身,摇了摇头。他说:Isorry that……
后面的话不必听了。
西医无效,只好寄希望于中医:中药,推拿,食疗……仍是竹篮打水。事到如今,他只在腿疼的时候做一做针灸,至于有用没用呢?赵辛想,能给爸妈一些心里安慰,也算有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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