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小赵急得立刻转了身过去移到石头的脚边。
小赵的手轻轻地去扒木头的裤腿,小心翼翼地解开木头系在腿上的布带,一圈一圈地缓缓拨开缠紧的布条,被血液浸过的布带干干硬硬,像是草藤干枯以后变得脆弱而纤薄。
布带一圈一圈,像是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地剥落,露出脆弱而光洁的内心,绕到最后一层时,血液已经将布带与裤腿粘连在了一起,小赵紧紧地皱起眉头,微微闭了眼,一只手摁住裤腿,一只手去扯裹在裤腿上的布带,缓慢之间,仍旧有轻微的撕扯后扑出尘灰一般的声音,小赵闭了眼,偏了头到一边,咬了咬牙用力一撕,嗞啦一声取下了紧紧捆在腿上的布带。
在这之间,石头一直闭了眼背对着床,听到布条撕扯的声音,石头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小赵的背影,终究没有勇气走向床尾,转过头来走向床头,轻轻地坐在床沿边,倾了身子去看闭着眼睛的木头。
小赵睁开眼,将扯下来的布条伸手扔到床下,又缓缓地卷起木头的裤腿,裤腿的贴近伤口的部分整块的裤腿布料紧紧贴在了伤口上,仿佛连体婴儿一般彼此依附,小赵只能围着伤口的部分卷起了一点点的裤腿。
木头的小腿呈现出血液淤积的青紫,由于血液不流通而肿起,皮肤被撑得饱满圆润,像是丰水的萝卜一般鼓鼓囊囊。
倚在床头的石头温柔地看着木头的脸,木头的表情宁静而安详,像是处于午后的小盹儿一般,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表情松弛下来的死者。
石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伸了手去轻轻地推木头,木头的头跟着石头的动作摇晃,闭着眼睛的木头却没有睁开眼来。
推搡的力度渐渐加大,木头的眼睛仍然是紧紧地闭着,仿佛躯体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僵硬的失去光彩的身体永远也不会醒来。
慢慢地,石头停下了手不再去推木头的身体,静静地看着木头安静的脸庞,石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向木头的鼻尖。
快要接近鼻尖时,石头又猛地缩回了手,仿佛被什么恐惧刺痛了手背一般,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木头,眼眶里盈满了桃花的鲜妍。
石头只是静静地呆坐在那里,也不再去碰木头的身体,身体甚至还略微往外移了移,与木头保持了一小截距离,如同对神像的虔诚一般敬畏而神圣地望着闭着眼睛的木头。
待在床尾小赵停着动作看到石头所做的一切,也收回了手,不再去拉扯与木头的血肉相联结的布料,垂着头蹲在床尾。
屋内宁静而肃穆,庄严地像一座灵堂。
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渐渐接近的声音像是雪花从远到近砸落下来。
这片雪花终于飘过了门槛,啪嗒啪嗒地落在屋里。
“人怎么样了?”大夫一边将药箱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一边一步迈过来站在床头。
石头连忙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给大夫让出位置,让大夫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又切切地立在旁边,伸着头去看大夫诊断。
大夫挽了衣袖就伸手去探木头的鼻息,停了一会儿以后又将手下移至木头的脖颈,去摸脖颈间的脉搏。
随后点了点头,扭过头来对着石头说,“没事,只是有点虚弱,晕过去了。”
立在一边的石头一时间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红着眼眶连忙冲大夫点了点头。
第九章 大夫诊治
大夫朝着一直乖乖地立在一旁的石头点点头,随后转过身又向床尾挪去。
原本一直候在床尾的小赵对着大夫点了点头,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大夫也抬了头冲小赵点了点头,随即又往前挪了挪,去察看木头的伤口。
大夫伸出手去拨木头的裤腿,剩下的部分已经紧紧地与木头的血肉粘连在一起,干涸的血液凝固在木头灰白色的裤腿上,像是随同木头一起枯萎了。
看了看木头的伤口,大夫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过身要起身去拿放在床头旁边的柜子上的医药箱,石头猛地一个激灵转了身去拿床头的箱子递了过来。
侧身过来的大夫接过石头递过来的箱子,正要取下,石头却紧紧地握住了箱子没有松开,大夫抬起头来看了看石头,石头的眼眶红得像是饱满多汁的石榴,甜蜜而丰富的汁水汪汪地盈在薄薄的透明的膜里,被石头用力忍住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大夫。
大夫冲着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拉了一下箱子,石头的眼神和手一同滑了下去,垂着脑袋松了手。
拿到箱子往床沿一靠,就着床沿放稳了,大夫熟练地打开了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把小剪子来,随即又坐到木头的腿边,伸出了手去剪伤口周边没被粘住的部分。
沿着伤口仔仔细细地剪着布料,仿佛在对一块玉石精雕细琢,终于修葺出这件艺术品的轮廓。
大夫转过身来放下了剪刀,又从箱子里掏出了棉花等物,随意地散在床边,专心致志地扑在木头的腿边去缓缓地掀起木头的伤口,布料粘连着血肉湿淋淋地一点点被他取下,像是煮豆浆沸腾时豆浆翻涌起的浮沫。
立在一旁的小赵终于皱了眉头微微侧过了身,不忍心再注视着这一切的细枝末节。
躺在床上的木头忽然皱起了眉摇了摇头挣扎着醒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腿也开始拒绝地却没有什么力气地乱蹬。
闻声小赵上前到木头的膝盖边摁住了木头的大腿不让木头的腿再移动,嘴里喃喃地念道,“忍一忍,忍忍,忍忍就好了……”
石头早已经扑到了木头的头边,紧紧地抓起了木头的手,脸上带了一点笑眼泪却哗啦啦地滚了下来吧嗒吧嗒地落到了木头的脸上,这一点小小的温热打在木头的皮肤上轻轻地溅开,转瞬变得冰凉。
石头连忙伸手去擦落在木头脸上的泪水,原本干涸在木头脸上的血液被泪水泡开,这一抹反而将这深红推薄推开将木头的脸弄得斑斑驳驳。
躺在床上的木头只是温柔地望着石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看着木头的笑,石头又眼眶一酸要滚下泪来,连忙伸了手去抹自己的眼泪,结果将木头的血液又抹在了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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