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九皱着眉:“你在说我吗,最近为何总是这么奇怪?还有——昨日你去了哪里,怎么也没知会我一声。”
时柏幽幽地看着远处的高墙灰瓦,缓缓地开口,“昨日是乞巧节,我一个人去了灯会,城内很多花都开了,江清月近,花影重重,比我和他在上元节时看到的景色还要美,只是可惜……没能看到焰火。”他突然笑了一下,说,“但我看见有许多姑娘在河边放莲花灯许愿,她们笑语盈盈,溢满幸福和希望的笑脸晃了人眼,我也放了花灯,她们抿嘴看着我笑,说从未见过男子许愿,还问我许了什么愿?”
泽九怔然地看着他:“时柏——你怎么了?”
时柏自顾自地说道,“我说我许愿希望他能回来,她们问我是不是心上人别嫁了——”时柏的声音淡然而空洞,“我的心上人没有别嫁,他只是生气了,所以留我一个人,成为没有爱侣的孤狼,将我抛向阴冷无底的深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泽九不解地看着他,“谁是他,你喜欢上了别人?”
时柏笑了,眼神却蕴尽悲凉,“你是别人,但你不是他——”时柏慢慢站起身,用尽所有力气转过身,“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可以继续假装他还在我身边,假装我没有失去他,可我心中的痛楚并没有因为你的存在而减少半分。”
“你在说什么啊?”泽九神情越发的疑惑。
时柏看着眼前俊雅出尘的青年,眼中升腾起尖锐地疼痛∶“我知道他已经走了,你不是他,我知道……”
泽九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疑惑的表情慢慢转为微笑,他笑看着时柏,恬淡静美。
泽九看着时柏,缓缓开口:“时柏——我真的想过抛开一切和你私奔,我不知道凡人界话本里的结局,但我知道,抛去自己的责任,最后往往也不会幸福……我以前总想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如今我有了守护你们的能力,便要秉承初心,不悔选择。”
时柏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阳光下的身影慢慢变成透明的冰晶。
“泽九……”时柏慌忙上前。
“凡人一世,百年一生,时柏……我这一生并不短暂,能和你相遇就是不悔的一生,我不悔,你也不要后悔。”
冰晶碎裂开来,时柏看着消失的泽九,最后在空中凝结成一滴水珠。
那水珠缓缓而落,清风一吹,水珠撞进时柏的身体,缓缓渗入皮肤,慢慢化到血肉,融进灵魂。
青砖绿瓦的宅邸,蔓枝翠绿的老树,湛蓝的天空——
眼前灰白的世界慢慢绘上了色彩,这是时柏一直想要看到的世界。
“轰”地一下,一股极致悲伤的情绪化向四肢百骸,揪心的痛苦瞬间燃烧了心肺五脏,时柏疼得猝然倒地。
时柏整个人手脚发软,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疼得指尖发颤,身体不自觉地蜷缩。
泽九……
“对不起——”没能认出你。
“对不起——”不该将别人认作你。
“对不起——”
时柏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用以减少那席卷全身的疼痛,但漫天漫地的绝望和痛苦一波波袭来,毛孔、发根都在痛。
从未如此疼过……
好似要将这些年避开的痛苦,一并发作出来。
时柏将发间的簪子抽出,他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如此的脆弱不堪。
他蜷着身体,紧紧地将簪子握在手中,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泽九——”
太疼了,怎么会这么痛?
“泽九——”他颤声呼喊,好似如此就能减少痛苦。
不知何时,空寂的院落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一直看着地上痛苦到抽搐的时柏。
过了一会儿,他抬脚慢慢走近。
那人踢了踢蜷缩在地的人,嘲讽地道:“何必呢?这么痛苦给谁看,他又听不到。”轻慢嘲讽的语调,刻薄至极。
时柏此时满脸冷汗,勉力地抬首看向那人,灰白的唇颤动了一下:“师傅——求你——”
“人都死了,求我何用?你当初若是能早些辨认出泪魂,泽九死得时候怕也会少些遗憾,只可惜你是个瞎子,连自己的爱人都辨识不清。”
疼——越来越疼,时柏痛得不能呼吸,他知道执明是故意说着诛心之言,来戳他的伤口,但他现今丝毫没有自保的能力,任对方掘开他的血痂,让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执明漠然地看着时柏痛苦,他勾起唇角,快意地道:“当时看不透,现在却要惺惺作态地说是假的,以后后悔了,怕是也找不到这么像的替身,今后连个缅怀的念想都没有,都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不过是两个自我感动的蠢货而已!”
呼吸都在痛,时柏不知道执明作为施害者为何这么恨他,但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死死地抓着手中的簪子。
谁能来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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