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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杳?”江海潮喜欢一个人下一盘棋,一日,他拥着火炉,看向一边拿着书认真习作的周杳,喊了他的名字。

周杳的性子耐烦了些,懵懵懂懂抬头,那神情好像小兽受惊。

江海潮笑,手指划过黑子,将它们打落回去。他向来是这样,输赢一分,输掉的一方一子也别想剩下。他坐在炕上,俯下身子,微微笑看着乖乖的周杳,问,“小家伙,你读到哪来了?”

“四书。”周杳说了,又埋头。

他学起东西来很快,聪明得让人赞叹,江海潮觉得再过几年,自己就没办法教他了。自己书读得不薄,没想到疏懒,到底不及一个小孩子。

“你怎么会不认得字啊?”江海潮觉得自己也小孩儿似的,下人端来青底白花儿的小碟子盛的甜食,他用手抓来几个,嚼着玩儿,倒也快活,眉目舒展。周杳一怔,淡淡的脸又吐出闷闷的话,被火一烘仍然是冷的调子,“父亲不让我念书,我没法念。”

他这么简单就和盘托出,江海潮捧着突然得知的别人的家事怔忪了片刻,可也仅仅是片刻,他的随意散漫又拢上身来,讶异敛去,垂眸,不咸不淡道:“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念书吗?”周杳忽然笑出声,是冷笑,清淡的五官有一瞬间扭曲变形。他缓缓把头低下,语气平静得很,“因为,他杀了我母亲。我读太多书必定会报复他,他知道。”

烟慢慢燃烧,异香汹涌,似乎江海潮的体香。他听见周杳满含痛楚的话也很沉默,但不像是为了这件事震惊,而像是大人听了小孩子无意之间讲出来的玩笑,于是敷衍式的表态——“我知道了”,这样的随意。周杳觉得他追问这些又逼着他回答,可他根本没什么反应,完完全全地意兴阑珊,不以为然,甚至还勾起了笑容……可是他觉得,他应该是不同的。

于是周杳被激怒了,锐利双眼钉在江海潮身上,提高了音量:“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每天窝在这里?”

江海潮偏过头,望着面前的小孩儿。十五岁其实不能算小孩子,话里的阴毒有种莫名的天真,他其实明白周杳的话没说完,那句话其实是,你又为什么窝在这里,像个废物呢?

可江海潮没生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不会生气了。他招了招手,对那个少年:“过来,周杳。”

周杳自知失言,心中懊悔,握着拳,挪到他面前。他忽然抱住了他,他坐在高位,抱着阶梯下的周杳,空中静默忽然翻滚上来,有种寂静温柔的错觉。因为两个人高度有别,周杳被他拥在怀里时,头埋在他膝盖上,透着厚重衣物,也许还能感觉到他皮肤的凉,让周杳一直颤栗……

他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温情脉脉,熟悉感受在跳腾。

江海潮弓下身,缓缓凑近周杳的脸,注视着周杳发红的耳朵,有些厚,白玉似的,看上去倒是有福气。他忽然起了极堕落的念头,语气却更为轻快,他道:

“你很难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江海潮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诡秘:“我十五岁那年,父亲还没教我骑马射箭,而比我年幼的弟弟都开始围猎了。我少年心性,埋怨父亲不重视我,便央求我娘让我在宫中自由转转,我觉得,我的自由不应该被剥夺。可是娘说,无论如何,不到需要我参加宴会的日子,我不能再宫苑之外的范围走动。我大失所望,不甘心了好几个月,可是要我去问谁呢?没人会回答我,我是没办法的。我很伤心,伤心以至于怨怼,策划起了一些逾矩的事——我要躲开所有宫人的监视,自己跑到外面去,去找人问问清楚,问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当做一个废人?

“终于,我逮着了一个机会。一个大好的机会,此前我从来没想过一切顺溜成这种样子——父亲临幸母亲,宫人们都在守夜,没人管的上我,我借此溜到其他妃子的宫殿去,东躲西藏,最后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却闲置多年的宫殿。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江海潮的音色天生带着一种沙哑的蛊惑,他低喃着,嗓音沉稳。

周杳顺着他的叙述想了下去,先是意外:一个皇子竟然这样被当做宠物养大?再惊得冷汗直冒——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江海潮感觉怀中的人在惊悚、发颤,脸上浮现出有多年未对别人展示的诡谲笑容,口里“咂砸”有声,接着讲了下去,“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画像。画像被人毁去了一半,不晓得是撕掉的、还是烧焦的。女人很美,是我见过最叫人心神不定的女人,无论是谁,恐怕都会为她的美丽所折服,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我被吓住了,便走上前去——灯光慢慢将她的面貌映得更为清晰,我忽然觉得怪异,觉得熟悉,胃里翻江倒海。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控制了我,我疯找着镜子——找到了,摘下了从小就不被允许摘下的那个面罩,抬头,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和她如此相像,以至于在那一刻,我再也没有力气怀疑我是否是她的亲生骨肉。而我的母亲,父亲,这一切,都是一场编造。母亲,并不是我的母亲。”

“她是谁?”周杳觉得自己被魇住了,又似乎着了迷。

江海潮不再紧紧拥抱着他,他向后靠去,又恢复了平时的闲人样子,拢着大衣没有多少表情地看向窗外。蒙了一层雾气的窗外看不真切。颜色惨淡,一片光耀,偶尔可以看到饺子大的雪片落下去了,才觉得,还是冬天呢。温暖的幻觉让人误以为四季如春。困意袭上身来,也许是有些倦了,可是终归清醒的很,做什么事都一清二楚,还有冷冷熏在房屋里特别的香,是一股提醒的气味,冰凉彻骨。

他就保持着望向窗外的角度,松开周杳,说,“母亲是我的姨母。她以为被蒙在鼓里的是我,却不知道我已经全知道了。父亲是保不住娘的,得不到娘的权党借口她祸国殃民,逼父亲杀死她,而很像她的我,就被保护了起来。”

他的神情,好似在看一场色泽剥尽、粉化不见的梦。

“那一年你把秘密告诉我,应该是对我很信任了吧?还是说只是……怜悯我呢?”

一晃日子很容易过去,不受重用的皇子和孱弱的庶子的时间毕竟比别人宽裕,可一起消磨,过着也不那么长了。周杳已经十七岁,身高慢慢追上了江海潮,终于不用再仰视他了。

这日两人出去赏花,三月的天,赏什么都是好时候。

在林间穿梭,周杳没来由地问出这样的话。

他回过头。春风里有放风筝的孩子,由于不知身份,都嘻嘻哈哈绕着两个人跑,放着纸鸢。一捧一捧的绿似乎分外炽热,那绿的沁凉,盛得像烧着了一样,在随处可见的泥地里焕发生机。他好像瘦了,不过,若不是兢兢业业或是郁郁慨叹一般也不会让人发福,都是随着时间过去慢慢瘦下来,若真是这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倒是故意讨巧的玩笑话了,而他,他的衣袋却像什么吃人的东西,一直合身地束缚着他,四处晃荡。

“你希望是什么呢?”周杳只看得见他的眸子了,他的目光很坦荡,干净明澈的让人心慌,仿佛一切猜测都只给自己添堵似的。

周杳一怔:“什么?”

江海潮却不再重复他的话,兀自走到前面去了,几步之间,已隔得很远。声音也从远处传来:“你希望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周杳追上去,碾过一地落花,纷纷扬扬,身后有花团锦簇,有些轰然炸裂,有些在静寂间滑下来,积水一样滚在地上。他从小就不像个真正的孩子,不习惯奔跑,可他是他的例外,也许是唯一的,也许不,谁又晓得呢?那毕竟是以后的事。

周杳大喊:“喂——江海潮!”

他果然停下来等他,嘴角依稀擒着笑。周杳惊觉他的名字即使他已听过无数遍,叫出来还是头一回呢。可是竟已这样流利,这样不假思索,以至于发现了不妥,一直好目瞪口呆。

“没事的。”这人又没生气,反而安抚周杳,“就叫我名字吧,不过只准私下叫,被别人听见了,他们又要给你苦头吃。”

周杳少有的乖顺,点点头,“嗯。”

其实记忆里周杳是个很笨的孩子,除了那些书和精明的人情世故,他那点心思在江海潮面前一览无余。不过江海潮并不介意周杳不设防,他只是有意无意提点他:“作为一个不甘心的人,有什么软肋是不妥当的。如果有,就把它拔掉,记好了,不要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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