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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库里奥皱着眉头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不由得抱怨起来：“不过你也点太多了吧，想撑死自己吗？”然而，当他拿起调羹舀起食物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下咽，米库里奥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真正的进食过了，香辛料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嗅觉，他吐着舌头把食物放回原处。

“没关系啦我可是好几百年没吃东西啊，这点算什么！”说着他囫囵吞下一块滚烫的马铃薯，米库里奥叹了口气把冰水放到剧烈咳嗽的史雷面前：“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史雷点了点头，猛喝了两口水缓过了气。还不到饭点的餐厅里人少得可怜，路过的服务员小姐偶尔会对在角落自言自语胡吃海塞的史雷抱以同情的眼光。

“过了这么久特色料理的味道都变了呢，而且和以前相比是不是肉类变多了些？”

“人类两百年前开始施行新的禽类养殖政策了，和以前比要更有效率一些。”勉强吃了几口碗里的炖菜，米库里奥只觉得胃里有点不太舒服，现在只好不停地给自己灌水喝。

“建筑物的风格也不太一样了，日常用品啦什么的也都多少有变化。”

“那是，不要小瞧时代的力量。然后你问归问，盯着我干什么？”注意到对面传来的热烈视线后米库里奥放下水杯等着对方说下去，却不料史雷也闭了嘴不在吭声，时间和话语一起凝固在喉咙与舌头里。他听见别桌的人在议论着天气和过去一季度的收成。

“啊不，只是看见米库里奥后有点开心过头了，现在有点累……”史雷揉了揉眼睛，故意打了个哈欠严肃地说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在遗迹那边耗了多久，睡了好几个世纪搞得我腰酸背痛的还得一直抱着某位爱哭鬼我可是很辛苦的。”

“谁是爱哭鬼啦！而且还不是你事儿多非要到镇上住，要按我的意见先在遗迹里凑合一晚上就行了。”

史雷边笑边眨了眨眼，说：“也不知道早上不论怎么叫都不起来还说梦话的人是谁呢。”

在这点上米库里奥也确实无法反驳，按理说天族并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进行休息与调整，在他记忆里，第二次闭上眼后就没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说起来你的头发扫在我脸上好痒，我都不知道原来米库里奥也有蓄长发的兴趣呢。”

长发天族捏了捏水蓝色发尾：“倒也不是兴趣，自己剪头发很麻烦啊，最早试了试结果剪得歪七扭八还不如留长，很碍事吗？”

“不碍事！软软的摸着手感还不错！”说罢史雷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而且很好看，不如说很适合你。”估计是意识到气氛的尴尬，史雷赶忙继续开始扒饭，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暂时掩盖了餐桌两侧的静寂。

“史雷，你的披风呢？”耐不住气的米库里奥先一步打破了沉寂。

“啊不是昨天弄脏了吗？就暂时收起来了。“他指了指胸口提起米库里奥的注意：“而且这个季节穿那个有点热过头了。”正值夏末的气温确实让人焦躁，这才一会史雷额头就已经钻出了细小的汗珠，专心吃饭的他并未注意，米库里奥只好伸出手帮他擦掉了快要滑下来的水滴。

“你打算怎么办？”米库里奥重新捧起水杯有一口没一口抿着，在旁边落座的客人向这张桌子投来了诡异的眼神，他俩没有一个人当回事。“我是说未来的事啊，你看你现在也睡醒了导师的使命也完成了，甚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转生成天族。虽然现在大陆也不能说完全太平但也算安泰，实在没什么需要我们伤脑筋的事情了。你要知道我现在也没有做陪神，充其量算个流浪天族而已。”他原本打算慢慢说的，但不知怎的全都说了。“我是没什么特殊的目标啦，主要是看你。你以前不是经常念叨要走遍遗迹吗？现在呢？怎么想？”他说得又快又多，甚至比以往快一倍。米库里奥不知道多少年没说过这么多字了，最后一句说出口的时候心跳得飞快。

史雷放下空荡荡的餐盘和调羹，眼神有些忽闪，他低着头盯着桌布上的格子花纹。餐厅开始热闹了起来，三五成群的人呼的涌进乡村的小酒馆，不一会劝酒声与谈话声就没过了他俩的声音。史雷的手背温温热热的，因为米库里奥从对面伸过手牵着他。

“不知道。”史雷的声音从桌子另一边传来，带着同样温暖的温度。“没想过。”

他顿了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后重新发出声音。“但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他说的如此肯定，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似的。

离开酒馆时夕阳都快不见了，无名的小镇上空能看见晚霞，如火一般的燃烧着，统治着他们所见的半个街区，一栋洋房，三两个闲聊的大妈。史雷攥着米库里奥的手，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他固定在自己身边，走到一颗榕树下面的时候他突然停下。

“米库里奥，这么多年我都错过了什么？”当时周围没人，就连野鸟也没几只。

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去想，只是低下头不愿直视史雷的眼睛，口气中透着浓烈不可泯灭的悲凉“……很多。”

史雷瞧着那一轮夕阳慢吞吞地往下落着，温暖的红色落在他的手上，从酒馆出来后他就没有松开过米库里奥的手。之前米库里奥想甩开好几次，但是史雷都握得紧紧的。不知哪窜出来一只小狗，吐着舌头盯着米库里奥的方向弄得他有些发毛。

“我想努力弥补回来这几百年的遗憾，第一步先去学学历史什么的。啊还得顺便学学现代用语，感觉醒来后和别人说话都累得慌。你可要好好指导我啊米库里奥老师。”在晚霞的映衬下史雷的笑容显得有些单薄而不自然，声音也低的像初夏的闷雷。

“好，这里离雷迪雷克也不算远，明天起来后我们就启程。” 他牢牢握着史雷的手，指腹厚厚一层老茧。

史雷抿了下嘴唇，米库里奥知道那个动作在以前是一个悲伤的表示，但现在青年把这个动作转化为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史雷的话语里带着那么些微的歉意：“对不起啦米库里奥，过了这么久还得让你照顾。”

作为回应，米库里奥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

结果他们没等到第二天就离开了小镇。走的时候米库里奥回过头可以看见一颗星星悬挂在月亮的左边，然而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只不过是一颗单纯无意义的星星，眨着眼等待两位冒险家写出新的篇章。他俩像刚收到新礼物的孩子一样洋溢着满怀的兴奋，踏着夜色走上通往雷迪雷克的路。路上史雷听到蟋蟀歇斯力竭的叫声，他好奇地蹲在地上，试图寻找昆虫的身影、米库里奥告诉他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群蟋蟀，因为再过不久秋天就要来了，于是这大概就是入秋前最后难得的虫鸣。“那可是要好好珍惜才行啊。”史雷这样说着，他蹲在路边拨开草丛想要寻找这声音的源头，一滴露水从树梢上落下正巧掉在他脸上。

躁动的蝉鸣与大块翡翠般的湖水点缀着夜路，在大片的浓郁绿色中席卷而来的热浪争先恐后地钻进两人的衣领，让肌肤的温度急剧升高。为了聊天史雷特意放慢了脚步，他拉着米库里奥的手，顽皮的踮着脚尖在散落在道路的石子上跳来跳去。

“话说米库里奥长高了呢，虽然只有一点。”他踮着脚尖凑到米库里奥跟前比划了两下：“不过只要我踮起脚尖就和以前的身高差没什么区别了。咦你难道身材也变了？看上去好像结实了一些。”一边说他还不忘上手在米库里奥胸前与腰际乱摸了一番，摸完还顺便评论了两句。“腰还是和以前一样细，米库里奥你绝对营养不良啊。”

对身高格外敏感的米库里奥涨红脸，提高嗓门为自己辩护。“我好歹也长了几厘米呢，谁还会一直保持着以前的身材啊。而且天族根本没有营养不良这个说法！”他两个手指捏住史雷不安分的手掌，故意踮起脚尖仰起头和他的视线持平，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嫌弃与不满：“再说了你那头蓬松的卷发也是欺诈，压扁你看上去可没那么高。”

“你的马尾不也一样，等等你不会就是为了显高才蓄长发的吧？”

“才、才不是，我的确长高了不少的！”

“那把头发散下来我们比比，散下来！”说着史雷用胳膊挽住米库里奥的身子，另一只手伸去背后在米库里奥的发丝中寻找着固定头发的发绳。

“笨蛋你在做什么！别闹啊我……”一句话还没说完他银白色的发丝就在夜空下飞散而开，闪着月光的长发如同山涧里倾泻而下的瀑布。明明是干了坏事，但史雷却像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般捏着米库里奥的发绳，还一脸骄傲的把胳膊伸到最长让手中的发带悬在半空，害的米库里奥想拿也拿不到。

望着狼狈的同伴，史雷不由笑出了声：“你看你看，这样的话明显还是我比较高不是？”

“就这么一点差距有什么好神气的，我也还是会长高的！”

“那我不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