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围观群众越集越多,甚至燃起了篝火,手拉着手唱歌跳舞,完全把恩奇都抛诸于脑后,二人才能顺利地离开包围区,前往阿普斯区。
阿普斯区位于乌鲁克的中心,西莱的家在靠近中心街道的偏后方。
吉尔伽美什无数次从王宫中自上而下俯视他的城邦,虽然改了名字,但乌鲁克的道路依旧是他所熟悉的。他反客为主,把出了宫门就不辨方向——对恩奇都而言,杂乱无序的森林反倒比鳞次栉比的街道更令他分明——的同伴领到西莱的家。
西莱正骑在墙头摘果子吃,头一扭,恰巧看见二人的身影,惊得快从墙上摔下来。
“妈妈!快出来看诗人!和恩!”她用大惊小怪的语气欢呼。
为了那头畜牛,吉尔伽美什不耐的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忍耐酷日和满身泥巴小鬼的原因,只是为了区区一头畜牛。
他挡住恩奇都,隔开雀跃奔来的西莱,毫不避讳地对她说道:“小女孩,人呐,没有华美的外表可是不行的,哪怕你是我的子民,用滚满了泥和灰尘的衣服想抱我的挚友根本不可能——当然,即使你有了勉强入眼的外表,没有足以匹配的心灵作为支撑也是不行的。”
“……所、所以?”西莱听不懂,但被他语气中的严肃吓到了,紧张地问。
“所以……”吉尔伽美什不客气地像驱赶动物一样摆手,“离我们远些,洗干净之前别靠过来。”
真·一国之主恩奇都无言地望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
谁是你挚友?谁是你子民?
你在挑老婆吗?为何如此高标准严要求?
注孤生,懂?
但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难免有ky之嫌,恩奇都不再理他们,转而去看那头可怜的畜牛。
那头畜牛健壮而高大,四肢有力,皮毛光亮,可清澈的眼中含着泪水,不停地小声哀嚎。
少见地,在数种家畜中,恩奇都只对牛不抱好感,但应允了西莱的请求,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那片缺失的伤口。
伤口并没有流血,只是突兀地在深褐色的皮毛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凹面,血管与肌理清晰可辨,缺少了皮毛的阻隔,血肉上直接附上了不少的灰尘。
西莱的父母去田间务农,并不在家,她就抓着吉尔伽美什的衣袖,大胆地将他拉到一边,悄悄问他。
“诗人,恩最近心情好吗?”
这种像是熟稔的旧友的动作是怎么一回事?
吉尔伽美什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就算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但他的轮廓与眼神过于锐利,总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
“你为何不直接问他?”他慢悠悠说,“这家伙来了这儿几乎就没什么表情——当初可是每天都会缠着我傻呵呵的笑——我还要问你们对我重要的挚友做了什么。”
西莱一脸惊呆了的表情。
“恩、恩说您是他挚友?他还会对您笑?那个就算太阳掉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恩——?”
“啊,没错,”吉尔伽美什状似不满意的说道,“虽说当初很烦人,但现在整天冷冰冰的也无趣——喂,你们都不逗他笑?”
“除了您,谁能让他笑。”西莱近乎敬畏地望着他,“恩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我从来不曾看见他笑——哦,除了昨晚——诗人,我真是太棒了!把您带到恩的身边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吉尔伽美什缓下神色,“你倒挺关心他的,经常和他见面?”
“没有啊,我只见过恩几次,”西莱诚实的摇头,又神神秘秘地悄声对他道,“可是啊,诗人,我把恩看成是我弟弟哦!”
身高还没到我腰,到底谁给你的自信认他当弟弟?与恩奇都同辈的吉尔伽美什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另一旁,恩奇都呼唤西莱的名字,西莱高兴又担心地“蹬蹬”迈着小短腿冲到他面前。
“恩,怎么样怎么样,阿哞怎么样?”
恩奇都则摇头。
“被恩比卢卢吞噬的事物不会再现,西莱,你是愿意它永远这样痛苦,还是失去它?”
西莱呆呆地问:“失去它,是什么意思呢?”
他平静的注视西莱。
“将它送入恩比卢卢,得到永恒的宁静。”
“……就是说,我以后再也看不见阿哞了吗?”西莱小心翼翼的轻声问,“是……死了的意思吗?和麒麟一样?”
恩奇都垂眸不语。
西莱慢慢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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