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浮潮眉头一皱,从余光里察觉到当他们走近这只花瓶时,萧凭一下子不再踮脚了,不翘尾巴了,连笑容也收了个干干净净,面色转变得相当忐忑。
其实那只碎花瓶从来不是雷浮潮心里的一根刺,但他现下明白了,这是萧凭心里的一根刺。
很可能萧凭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计划改变自己的,他不想再摔碎任何他们俩喜欢的“花瓶”了。
雷浮潮暗暗叹了口气,有点心疼地转移开话题,指了指钢琴旁边的那把听众椅:“去坐,我给你弹首曲子。”
说起来,萧凭布置这栋小房子时,留下的暗示意味也十足明显,就譬如钢琴和琴凳边惟一的一把靠背椅。也或许萧凭根本无意暗示,只不过是这把椅子在映射萧凭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愿望罢了。
总之雷浮潮流利地试了一试钢琴的音色,以眼神示意萧凭坐好,尽量为自己调整出一个舒舒坦坦的姿势,奏下了第一个音符。
前奏才响起没几秒,萧凭的眼睛就不可置信地越睁越大,越睁越大了。
这是雷浮潮送他的那首歌,他惦记了整整五年的那首歌。
雷浮潮惯常比较挑剔自己的旧作品、不倾向频繁提及它们,萧凭完全没料到雷浮潮会忽然弹起它来,猝不及防间,脸色立即变了。
弹完一整首歌,雷浮潮才随意一瞥他,被他脸上超级委屈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怎么了?”
他一站起身朝萧凭走去,萧凭如梦初醒,“嗖”地一下像一块黏黏糖似的几步又黏到他身上来了,双臂紧紧圈住他,声音比表情还要委屈几分:“雷哥,我把录音弄丢了。”
雷浮潮:“……”
雷浮潮根本都不知道他还有过录音。
不过有没有偷偷录过音不重要,萧凭很重要,雷浮潮哑然一笑,慢慢回抱住他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你有我了。”
这句话效果显著,萧凭的满腹遗憾登时一扫而光,马上也笑了。
但萧凭依旧趁机合理撒娇,抱着雷浮潮不肯松手,贴在耳畔低低叫他:“雷哥,我好喜欢你,一定会喜欢到地老天荒的。”
这样直抒胸臆的表白则对雷浮潮效果显著。
雷浮潮默默把他也抱得更紧了,心绪复杂,轻声回应:“我也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
综合各种情况来判断,雷浮潮不应该也特地准备好了一栋房子,何况房子不是萧凭的喜好之一。
因此萧凭横猜竖猜,也猜不出雷浮潮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直到他像一个多小时前的雷浮潮一样,渐渐认出了车子前进的路线来。
这路线,似曾相识。
萧凭托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犯了大半天嘀咕,才忽然一个激灵,回忆出了答案。
假如他没猜错的话,这条路通往的地方是五年前,他们最后一处一同居住过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下车,他就看见了熟悉的楼房,熟悉的单元门。
不等雷浮潮发话催促,他眼睛一亮,主动大跨步地沿着楼梯跑上了原本他们居住的楼层,一眼看见旧房门上贴着一副鲜艳半新的红对联,联句也似曾相识,分明就是今年除夕夜随雷浮潮本人一起失踪了的那副新年对联。
破案了,原来那天雷浮潮不是去了朋友家蹭饭,也不是回老家见亲戚去了,而是躲到了这里来。
萧凭立在原地,着手抚了抚对联纸上的金粉,简直又好笑又自责,心脏狂跳了几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又冲到了电梯口,过了几秒钟,雷浮潮才慢悠悠地乘着电梯登上楼来。
雷浮潮挑衅一般瞥了萧凭一眼,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
就算是一栋完美无瑕无可指摘的新房子,也不会让萧凭这么激动了。
“买下它之前,我也一直续着租,”雷浮潮轻描淡写地掏出钥匙拧开门锁说,“里面的东西,除了我搬走的那些,都还是原样。”
不消他说完,萧凭原地一个深呼吸,立刻就冲上前去狠狠亲他了。
新生活归新生活,那些旧回忆、嬉歌怒骂的痕迹、关系改变前点点滴滴的试探与暧昧、为了实现梦想而在试镜前夜彻夜不眠磨砺自己的决心、艰难岁月彼此鼓励的镜头……毕竟曾经有笑有泪地经历过,即使那时候自己处事不够成熟,留有过失,若说分毫也不怀念,只想一笔勾销,萧凭是做不到的。
万万没想到,他在努力给雷浮潮打造一片新天地的时候,雷浮潮也不动声色地将这些旧痕迹保存了下来。
这一次是雷浮潮先抱住他的,他看不见雷浮潮的眼神,只能听到雷浮潮在他耳边语调温柔地说:“我知道有些事哪怕我已经不介怀了,你也还在耿耿于怀,等蜜月回来,我们找个时间把这里重新小小地装修一遍,一起踏过过去,好不好?”
真要命,萧凭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说哭了。
萧凭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爱哭,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一定是因为雷浮潮太好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计数的:为其他事情哭了,那才是哭了;要是为雷浮潮哭了,那不叫哭了,一律叫“雷浮潮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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