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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耀文的语气词发出去好久，他老妈郝小含的信息都没有发过来，肖耀文以为他那脑回路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妈这会儿是不是又跑到海边戏水去了，没空回他的消息，索性就放下了手机，但手机刚放下来不久，微信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儿子，喜欢一个人无关性别，无关他人，听从你的心就好。不论那个人是谁的‘儿子’、谁的‘干儿子’，那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那便足够了。“

事情发展出乎肖耀文的意料，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那段话的时候，他泪目了，他不知道眼下这段话到底是他的老爸还是老妈发的，他只知道，在屏幕那一端的，一定是他的家人。

自打肖耀文记事以来，他就记得他有一个时尚精致的妈妈，还有一个特爱跟他妈妈撩骚的爸爸，两个人完全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正说着话，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互怼，甚至有时候都会人身攻击。但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吵架就像是“过家家”一样，前一秒还在跟对方置气，下一秒就在餐桌上给对方夹菜，前一秒还在互相嫌弃对方的穿着品味，下一秒在网上旗舰店看中了一件不错的风衣，就把对方叫到了自己的面前，问问他这件风衣好不好看。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像现在的他和窦珩，似乎从来都不会舍得再跟对方生气再久那么一点点。这么一想，肖耀文觉得自己目前经历的跟自己爸妈曾经经历的似乎很相似，有这么一份感情，一旦当你要开始做出抉择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争议、不赞同一定会到来，如果一定要是这样的话，你又是否还会无所畏惧地拥他入怀？

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爱情到底是不是无关性别、无关他人，我只在乎我所想拥之人，他的怀抱是否容得下我。

肖耀文小学的时候，他的爸妈经常因为工作忙，常年不在家，肖耀文也很懂事，并没有抱怨，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他爸妈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要记得给他买上一本漫画书，这样子，他就不会生他们的气了。

这件事一直被肖耀文的爸妈记挂在心上，一直到肖耀文读高中的时候，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都还会记得给肖耀文带上一本漫画书。漫画书的很多内容，肖耀文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却依旧清楚地记得每次他爸妈回家的时候，他从他爸妈手里接过漫画书的时候，那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当时的他，笑得是那么开心，也不知道是因为得到了自己喜爱的漫画书，还是因为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爸妈。

现在家里收藏的漫画杂志，其中很多家出版社已经停刊了，但有些内容却已经让肖耀文刻骨铭心，甚至影响了肖耀文的大半个人生，比如对艺术专业的选择，对艺术情操的坚守，对至真至纯人性的追求。

肖耀文还记得那一堆漫画书里，有一个很特殊的类别，那一款杂志说是漫画杂志，其实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漫画杂志，它的内容不限于漫画，还会有文字内容以及人物采访，其中让肖耀文印象尤为深刻的是杂志“骑马钉”装订的那一页，是和封面相同纸质的一张彩页。

彩页的内容每一个月都会放上一段抒情文艺文字，肖耀文原本也不是一个十分文艺的人，但每每都会被那些文字所打动，总是叫他爸妈下次还要带那一款杂志回来，这样一来，说的次数多了，郝小含索性就到邮局帮他订了那一款杂志，就这么，一直订到了那款杂志停刊。

肖耀文仍然记得他拿到那一款杂志的第一本刚好是四月，中间“骑马钉”装订的那一页，标题是——四月，花儿努力地开。其中有那么一段话：“你知道，你爱惜，花儿努力开；你不知，你厌恶，花儿努力开。”肖耀文当时还不知道这话的出处，单纯地以为那是杂志编辑增添上去的，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一段话出自泰戈尔。

肖耀文总是这样，一句说得很在理，尤其是被亲身实践验证的一句话，他都会记得很久，就比如这一句小学时候看到的——“你知道，你爱惜，花儿努力开；你不知，你厌恶，花儿努力开。”

对于窦珩的感情，老实说，肖耀文觉得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摸不清，看不透，他也不愿意去摸清、看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稍微距离对方远那么一点点，就会害怕、就会恐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为期一周的“国庆假期”就这么结束了。自从仇成在肖耀文寝室走廊前恶意挑起矛盾以来，肖耀文就再也没有见过窦珩，不是窦珩不跟他联系，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怎么抉择，在他看来，似乎怎么抉择都是死路，他不想退缩，却也一直把握不住，他不想放手，却也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停留，甚至到最后他不想失去，却也似乎一直在失去。

“国庆收假”的那一天，肖耀文一个人吃完饭，端着餐盘，要把餐盘放回“餐盘回收处”，人来人往地地，食堂比之前几天热闹了许多，耳边不断地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那一刻，肖耀文才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原来，失去一个人，特别是那一个人对你来说尤为重要的时候，自己竟然也会如此的行尸走肉。

但不管自己多么难过，这日子还是得照常过，饭还得吃，作业还得做，图书馆也还得泡。下一学习阶段的版画作业还没有着落，肖耀文从图书馆里抱了一堆的美术史、绘画史参考书，窝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跟着美术发展史寻找思路。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肖耀文绘画创作没有头绪的时候，总爱翻看文学史、绘画史、中外通史这些书籍，翻着翻着，自己就来了思路。大概是因为再走一遍古人走过的路，真真实实地再体会一遭前人与众不同的灵感创作、思路来源，自己起码也会收获一些皮毛，这样才能不愧是“站在前人的肩膀”吧！

肖耀文满心扑在书籍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已经坐下了一个人。图书馆的桌子都是两两相对的四人桌，旁边有空位，突然坐下一个人也是正常，按照肖耀文平时“只要不关我屁事，就绝不瞎掺和那棍子”的性格，也懒得抬头，管他谁是谁。

旁边的人动作很轻，也没有写字声、翻书声，呼吸浅到甚至都让你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旁边。肖耀文坐在窗边，阳光淡淡的，泼下一道，让他的心情无端地开朗了许多。旁边那人突然将一张纸条推向了肖耀文，肖耀文看书看得很入神，不为所动。那人又将纸条凑近了一点，突然的，肖耀文的鼻尖好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倏地一抬眼，正好就瞥到了旁边的那张纸条。

他已经在心里大概猜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人是谁，看似神情云淡风轻地拿起了桌上的那张纸条，打开一看，纸条上写着——

“干嘛总不回我消息？”

看着纸条上熟悉的字体，肖耀文鼻头蓦地一酸，将纸条重新折好，也不放回去，直接就放在了自己的桌子前面。然后，他抱起了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堆书，转身往前走，紧跟着下了图书馆的楼梯。

肖耀文借好了书，径直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刚才还带着阳光的天，此时下起了蒙蒙细雨，风还有点大，肖耀文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抱着一打书，就往雨里冲，也不管雨会不会淋湿书、淋湿自己。

肖耀文冲着下了图书馆前面的楼梯，拐了个弯，下到了图书馆下面的地下停车场躲雨，正抖着身上的雨，窦珩冲了进来，同样的一身湿，同样的一脸疲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大概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肖耀文索性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旁边，在地上坐了下来。

地下停车场的墙面是他们绘画艺术生的油画练习场，他正对面的那一幅写着“梵高先生，请不要在此处吸烟！”的梵高画像，就是他们班学生的杰作，记得这幅图的构图还是肖耀文带着他的室友一起做的，创意十有八九还是肖耀文自己提出的，转眼间，已经过去一年了，时间真特么快啊！

“我是哪里惹到你了么？自从上次和仇成在走廊……你就没有一直没有再回过我的消息……你知道我……”窦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嘴里吞吞吐吐地，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

“你想说些什么？”肖耀文直接就问了出来。

“我……”

“说我在戏弄你吗？‘真心话，大冒险’这种垃圾游戏，你玩不起吗？”

“不是……我！”

“窦珩你要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说！没必要把仇成扯进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没必要再扯进第三个人！”

“不是！”

“不是什么？仇成那番话，难道不是在针对我？他不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吗？“肖耀文骂说：“没错，我肖耀文就是这么混蛋、不识相！总爱拖着你窦珩不放，阻碍你窦珩找女朋友，阻碍你窦珩过自己的人生！不用说，从高中都大学，谁都能看得出来，我肖耀文就是你窦珩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废物一个！”

“我特么的不是人，混蛋，才会天天跟你玩那些有的没的无聊垃圾游戏，拖了你快5年，到头来什么你还是两手空空，连个女朋友都谈不上，你窦珩的大好青春全都砸在我肖耀文身上了！”

肖耀文突然激动了起来，不停地戳自己的心口，他说：“我肖耀文，明明就一男的，还要跟你组什么垃圾‘CP’，想着你不要那么快找女朋友，这样你就可以无限期地陪在我身边，当我的保姆，当我无限期玩耍的朋友，我特么的居然敢这么想！真特么的就一混蛋！王八蛋！”

“仗着我们两个关系好，自己是一个男的，这样就可以不用对你的人生负责，只要你一直呆在我身边，就算你一辈子不找女朋友我特么的也不在乎，我居然敢这么想，真特么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