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更多的是感受到屈辱和失望,他坐在这承受着老师质问的目光,要为自己根本没有犯下的罪行辩解。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在旁人看来他不应该和陆谦谈恋爱。
原来在外界看来他们两个是如此的不对等,以至于罗列到一起都是让人难以忍受让人感觉肮脏的。
可我早就习惯了,他在心里对面前的两个人说。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他,不用为了不值得的人费心思。我会和你们解释,并不是因为我多在意你们的看法,而是为了保护我最在意的人。
我无需获得你们的谅解,但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背负这种毫无缘由的指摘。
主任看他一直低头坐着不说话,以为他是消极抵抗心理,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放到桌面上。景言看了一眼,是站在教学楼很远的地方偷拍的,影影绰绰能看到车里的两个人影。
他竟然还隐隐有些安心,照片上只拍到了自己,陆谦被他挡得很好,只露出一点头发。
“这个照片里是你吗?”景言抬起头,双手交握在一起,这里没有其他人能给他力量,他只能依靠自己尽量稳定情绪。
“是我。但是那个不是什么包养我的人,是我男朋友。我也没办法来证明我没有做这件事,反倒是那些投诉我的人,谁怀疑谁举证,应该让他们拿出证据的。”说完之后他心里有点高兴,看来真的是和陆谦在一起待久了,在这种情况下也还能稳稳说完一番话。
主任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懦胆小的学生会这样和他讲话,语气里的反驳态度强硬得让他有些不适。他板着脸问他,“那你监护人知道你在和....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吗?”
景言觉得这个主任简直需要去补习些法律常识,“老师,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不存在需要监护的情况了,而且我的法定监护人都已经去世了。如果你说的是我寄宿的家庭主人,”他扭过头看着别的地方,轻飘飘说了一句,“他工作很忙,经常出差,我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他打定主意不会让陆谦知道这件事,干脆撒了个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小谎。主任被他噎了一下有点想发火,辅导员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那这样吧,等下次你家里人回来了,再一起来学校讨论下怎么解决。现在毕竟在网上对学校校风校纪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林景言你这段时间稍微注意点。”
已经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景言像打完一场仗一样撑着腿站起来,和老师微微鞠躬,“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从办公室走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低血糖的反应慢半拍地涌上来,现在再回宿舍去就来不及上课了。
他找到一个直饮的饮水机,低下头喝了几大口。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晒的时候,没有什么学生走在外面。景言在厕所门口背靠墙坐下,把头埋进膝盖和手臂里。
这是他不舒服的时候常用的姿态,但他往往只在一个人缩进房间的时候才会放任自己这么呆一会。他缓过那阵强烈的晕眩和无力,站起身想找个校园便利店买两块糖吃。
走到阶梯教室的拐角,他看到一群人围在花坛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想绕过去,结果远远就听到姚一航的声音。“我警告你们啊,赶紧把微博上那些照片删掉,谁允许你们偷拍别人的?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权懂不懂!”
几个人声音嘈杂地和他吵架,景言听不清往前走了几步。“你讲话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什么隐私权啊,不就是拍了两张照片吗。再说他平时在校门口进进出出那么多人看见,早就有人怀疑他不正常了。我发微博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行吗?”
“那你还圈学校官微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想挑事是吧?”姚一航举着手机要砸过去,有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回头一看,景言没什么表情站在他身后。
周围人一看到他,都闭嘴不开口了。景言把姚一航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微博上有人发了刚才他在办公室看到的那张照片,配文是时下流行的“x月x日x地偶然看到穿蓝色衣服的男孩在女朋友去洗手间之后和她穿橙色衣服的闺蜜接吻了,如果有认识的人请帮忙转发”这样吸引眼球的体裁。
只不过内容换成了“穿毛衣的大学生”和他“神秘的每天都来接送他上学的金主”这样的句子。
姚一航从他手里把手机拿回来,触碰到景言的掌心一片冰凉,指间也在微微地抖。他特别慌乱地回头对那些人吼,“都是神经病吧你们!你们再乱发我就报警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躲。”
身后有几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纯粹看热闹的人也围了过来,景言被堵在人群中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拉了下姚一航,“走吧,别跟他们说了。”但是四周都是人,他低着头找不到出口在哪。
姚一航嗓门虽然大,话里的威慑力却并没有多少。对面有个女生冷冷地嘲讽他,“我看你是根本就不了解你朋友吧,连他社团学姐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景言更多的是感到惊慌,他抬头在人群里扫了一圈,邓庭薇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抱着双臂看着他们。他听不见别人又说了什么,只盯着她,心里乞求她不要把陆谦说出来。
有人把手机拿到邓庭薇眼前,她看了两眼又看看景言,“真的是他哎,他穿过这件衣服参加我们活动的。而且好像也听他说过是什么人买来送他的,这牌子蛮贵的吧,我不太了解呢。”
她还是平时讲话那种娇娇俏俏的样子,丝毫也没有为自己说了什么感到不妥。姚一航愤怒地想冲过去,景言又把他拉住了。学姐并没有撒谎,他身上哪一个东西不是陆谦买给自己的呢?
周围人熙熙攘攘地有些躁动,太阳照在景言头顶却一点没让他觉得暖和。他唇色发白,只想赶紧离开这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缓解身上的疼。
“聚在这干什么,不用上课了?”有点耳熟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过来,宋博从教室走出来,还是那副不近人情冷冰冰的样子,脸上带着些备课被打扰了的不爽。
有人认出他,叫了声宋老师就溜走了,人群渐渐散去,有人经过景言身边时撞了他一下。他本来就摇晃着站不稳,腿一下磕在花坛角上跪了下去。
裤子膝盖那块渐渐洇开一块棕色的痕迹,花坛角很尖,景言想大概是戳破了。伤口沾在衣服上一动就钻心地疼,姚一航扶着他,他咬着牙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
宋博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他脸色苍白,这么冷的天额头还冒着汗。“你是不是低血糖了?”他走回教室,从包里拿了一个三明治出来交给姚一航。“你带他去医务室吧,这节课不用上了。记得开请假条下次交给我。”
说完没等他们俩道谢就转身回去上课了,景言坐在花坛边咬了几口面包,让姚一航扶着他一瘸一拐走了。
晚上回到家他跟于嫂说不小心走路摔倒了,于嫂非要把他裤子卷上去看看伤口有多大。那么大一片紫黑的淤血,纱布上还隐隐透着血迹,“要不跟陆先生说一下吧..多疼啊。”
“不用啦,他明天就回来了,冬天伤口应该好得快,看起来就没这么严重了。”景言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却没有胃口,只夹了几筷子面条就放下了。
睡觉之前莫名其妙发起烧,于嫂已经回家了,他忍着头痛爬起来找了几片退烧药,给姚一航发了信息让他帮自己请假。又倒了一大杯水放在床头,哆哆嗦嗦把被子都盖在身上,蒙着头使劲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使劲让自己把这一天发生的事全都忘掉。
不知道是几点钟,他感觉床边有一点凹陷,有人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景言努力睁开眼睛,陆谦回家了。他还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下意识就伸过去抓着他的手。
陆谦上半身没有动,还是直直坐着看他。景言有些不满他不抱自己,用力拽了他一下,陆谦跌在他身上。
“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陆谦嗓子哑了,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景言重新闭上眼睛,闻到他衣领上的烟味,“挺好的呀,就是太想你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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