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叫成叔查过他,乏善可陈的干净履历,孤儿,黑户口,有张身份证,上边名字没变,姓忘了是陈还是许。周凯没在意,只叫他少秋。
一个没大没小的闯入者,拉他的窗帘,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他把那只猫不动声色地捡回来,蓬松炸起的毛,厚实柔软的爪心,周凯松口留了下来。
和俞克山那顿饭,洪少秋替他挡酒,他借丹拓的手清理门户。借着酒劲,洪少秋忘了自己是谁,他也忘了。
周凯没有欠人的习惯。
老爷子救他,给周超新生活,他赔进半辈子守住白鹭鸣。
阿仓为他出生入死,他给他荣华富贵,纵他钱权痴妄,还要救他的命。
一切皆可还,一切皆有目的。
洪少秋不一样,言行化作一粒石子砸进平静的湖泊,令人慌张。洪少秋来卧底,想要坐到高位探情报,他猜他想要立功,猜他和警方一样卯足心思想要毁掉那三条走私线。既然这样,最后总会给他。无所谓,他有个想法,谁做都是做。
除此之外,怎么解释。那人说他要是想吃糖,也会给他剥的。说得天经地义。老爷子祭日那天,周凯在祠堂枯坐半夜,夜深人静时听到楼下一声猫叫。抹黑下到二楼楼梯口,看见一片漆黑中洪少秋和猫在沙发背上悉悉索索的身影。他借着拐角的遮挡坐下来,垂头向下看,黑茫茫中,瞳孔借着月色散发萤亮的微光,耀痛人眼。
他枯坐,那人等他枯坐。
他伸出手,凭空一握。
不怕生活磨平他棱角,不怕风霜砥砺出伤口,周凯不介意别人辱他畏他欺他恨他,单单怕别人对他好。洪少秋对他好,所以周凯最怕他。
还不起。
就别抓住了,放手吧。
周凯犹豫,刀剑无眼的修罗场上犹豫总是能要了人的命。他不仅犹豫,还冲动,从洪少秋旁敲侧击问他想不想金盆洗手开始冲动。
想象阳光下的生活总是叫人愉快,他说想去卖鱼。当年老爷子就是从卖鱼佬起家立业的,把他和周超捡回去的那个晚上,煮了一锅白鲜鲜的鱼汤。洪少秋回答:“你想做什么,我就希望你做什么。”
他总是这么天经地义,不知道讲出多大的笑话。周凯几乎脱口而出,你一个警察——
你一个警察。如果真有那天,就算他们活着,想必也是平行的两条线,再无交集。
放手吧。
事后再三思量,一切都是一念之差。他叫洪少秋开车去罗湖分局,带他看周超,状似无意提起警校。
听懂了就走吧,别回来了。
洪少秋听不懂。
和他讨要一个逾越的承诺,买菜回家,给他带糖炒栗子。
周凯几乎瞬间做了决定,把栗子和犹豫都咽下去,剥了个栗子给洪少秋,说后天腾出空来跟他去接港。
洪少秋很自然地把栗子叼了过去。
17
港口,是夜。丹拓的人如期而至,一条其貌不扬的小型货船自夜色中驶来,时隐时现徘徊,不靠港。周凯穿着短夹克,洪少秋给他披了件黑色大衣挡风,见船来了,他把大衣脱到一旁,亲自踩水上了快艇,扣下护目镜。有专人驾驶,三架快艇一齐出港,寒风割裂空气划过皮肤,衣服鼓起,猎猎作响。两船隔五米互相对灯号,晃过几桩暗语,洪少秋沉默着蹙紧眉头。
近了船身,周凯没动,摆摆手叫人过去拆货。阿仓直接迈步跳过去,洪少秋看了看周凯,见他没反应,也跟着跨过了两船间隙。木箱罗列两层,密封条非常难拆,打开是特制金属零件,洪少秋和阿仓搬了两箱回艇上,吃水线骤然压深。他回头再看,货船上还剩一排货,吃水线却浮起不少。
跟来的另两架快艇挪了挪位置,停到船侧身,洪少秋眉头越拧越紧。
洪少秋小声嘀咕:“不是一批?”
阿仓似笑非笑:“凯哥没和你说?”
船工把箱子推出来,他和阿仓合力撬开,虚浮轻飘的木屑填充物。阿仓伸手去摸,把木屑三两把捞出来,白生生的结晶粉末一袋一袋,整整齐齐码在箱底。
阿仓舒出一口气,直起腰拍拍船工:“海乐神在哪箱?”得了船工指示,他迈过拆开的箱子往里走,回头自得地笑道:“秋哥,验验。”
洪少秋异常冷静地捏起一袋,先想,明诚所谓的局里照常跟,跟没跟到这一步。又想,他大概是真的知道自己是谁,也真的把自己当枪使吧。
想着想着,手下意识摸在腰间别着的枪上,先不知不觉放凉了指尖。
洪少秋嗅了嗅袋口,粘出一点捻了捻,缓慢地回过头。周凯的护目镜没有摘起来,看不清神色,他沉默时嘴角微微下沉,天然带上一股冷峻,一如他在灯塔见他走进灯红酒绿时的模样。
现在周凯要是抬手给他一枪,借着夜色清理掉垃圾,洪少秋也不惊讶。
周凯不拆穿,洪少秋也不拆穿。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枪,凉薄地笑了笑:“凯哥,货没问题。”
周凯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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