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铮没换车,还是以前那一辆,内饰明显比以前旧了些,后座上还堆了一些杂物,细看是洗漱包和装衣服的袋子,秦铮铮挺不好意思的跟他解释说:“前段时间忙了一阵子,总要出差,就索性在后面放了这些,忘收了,忘收了。”
“哦,工作还很忙吧?”
“嗯,还行,一阵一阵的,有案子就要紧着忙,没案子的话,就可以放轻松一些。随江这几年治安好了不少,恶性犯罪的数量也在逐年减少。”秦铮铮对于自己的工作很热情,一说起来就没完,探监的时候也是这样,用时沐城的话来说,就像在做思想汇报。
秦铮铮按开了空调,刚想关窗户,龚月朝却说:“把窗子开一下吧,我想吹吹风。”
“好。”秦铮铮听话得把空调又关了,问龚月朝:“咱们去哪儿?”
龚月朝报了个地址给他,秦铮铮拿手机开了导航,上路后,午间的风便从窗口倾泻进了车子。他的头发还是短短的贴着头皮的一层,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被风吹着飘起来,但陈煜生带给他的情感上的某种压力,还是正被这风无情的吹散了。
不去想,就会好多了。
“老师,你不开心?”秦铮铮不专心,时不时的偷瞄他,见他情绪不对,这样问。
龚月朝摇头否认:“没有。”
“我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吧。”秦铮铮提议。
“好。”
听了秦铮铮的建议,他们两个从超市里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的东西出来,堆满了后备箱,再上路时,秦铮铮还是关窗开空调了,因为开着窗实在是有些吵的,没办法说话。他显然憋了一肚子的话,超市里没法说,这会儿实在是想说出来的。
秦铮铮明显是在介怀他去张州,龚月朝觉得这件事自己必须抢占先机,于是不等秦铮铮说,他先开了口:“就在回来的路上,时沐城说了我一顿,我现在还在想他说的话,觉得不是没道理。”
“他说了什么?”秦铮铮问。
“他说我一直吊着你,行不行的让我给你个准话。当时那情况,陈煜生就在车上,他对我什么心思明你能看得出来吧,我不能不顾虑他的感受解释太多,但我也确实没有对你的心意明确的说过什么,是我的疏忽了。”
“没有!”秦铮铮竟然替他辩解了起来,“我不这么认为……时老板不知道情况,我心里清楚的……”
“不不不,铮铮,咱们暂时不管时沐城说什么,你先听我说。”龚月朝这边话音落了,夹在手机导航报了一段监控提醒,龚月朝等它说完,才继续刚才的话:“你的心意我一直是好好的保存着的,你递进来的信我一封都没扔。我是觉得不管我什么态度,你的心意我是要尊重的。现在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在车上,我还是想把话说清楚,之所以之前没有明确,一是监狱那地方始终有摄像头盯着,你怎么说也都是这个系统的,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二是对于你相亲的事情,我曾经劝过你遇见合适的话就去处一个,你还跟我发火了,搞得我不敢深说,就这么一直腾着,对你真的不好。你看,你是个警察,我又坐过牢,姑且不说性别能不能被你母亲所接受,就这身份的悬殊都不行的。”
“我不介意,我真的……”秦铮铮急切的辩解着。
龚月朝阻止了他的话,“刚才在饭桌上你也都听见了,我明天就要去张州了……”
“去张州也没关系的……”
“秦铮铮!”龚月朝的态度变得严肃了起来,之前还是委婉的商量式的口吻,他不得不叫了他的大名,“你理智一些,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当自己是一个高中生吗?我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也不想把你拖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一份你所喜欢的工作,还有母亲需要照顾,不至于为了我,把你大好的前途都毁了。”
龚月朝的话音一落,导航里的女声“目的地已到达。”车子停在了龚月朝母亲家的楼下。再看秦铮铮,已经委屈得要哭出来了。
“怎么就万劫不复了?你都已经出来了,我连喜欢你都不行吗?”他压抑的极了,说话已经带了哭腔,“以前是我笨,我意识不到,你在里面我才意识到对你的感情,然后我天天幻想你能出来,说什么也得把你追到手。我听说你受伤了,我跟着你发了半宿的烧,一早上听说你没事了之后,我差点就跟我妈说,但是我觉得不是时候,我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好好说说她肯定能接受的。你不就是去张州吗?离得要比在监狱还远吗?隔着那扇玻璃,看得见摸不着才是最让我痛苦的,张州,大不了我过去,调任不难的,我可以试试的。”
这泪眼婆娑的年轻男孩儿,字字确凿,很是诚恳,可龚月朝总觉得虚无缥缈,抓不着,摸不到。
正想着,秦铮铮抓住了他的手,竟然为刚才那番话赋予了真实感。他的手上带着被空调吹得略有些冰凉的温度,脸上那样子更是可怜兮兮的。龚月朝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刚想说什么,思路却被敲车窗的声音打断了。他按下了车窗,看见半头白发的母亲正朝着他笑,龚月朝赶紧扯回了自己被秦铮铮攥住的手,说了句:“妈……”心中在想,没被别人发现吧。
“我刚还跟你谢叔叔说你是不是今天出狱,打陈煜生的电话他不接,谢涓说要吃葡萄,我下楼买,眼见着车里的人像你,才冒冒失失的过来了。快快快,上楼。”她又看见开车的秦铮铮,问:“煜生没来啊?这位是……”
“哦,他是我以前的学生,送我来的。”
“那快一起上去吧。”
第五十二章
当初母亲与继父拿到那笔钱之后并没有搬家,而是继续选择在之前的地方住着。他们说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熟识得很,换了地方还需要重新适应。倒也是,他们住得这个社区,虽然老了旧了,基础设施都跟不上,但离最近的露天菜市场步行不过十分钟,不远处还有个小公园,晚上吃完饭能去散散心,跳跳广场舞,生活便捷,更适宜居住。
秦铮铮帮龚月朝拎着刚从超市买的东西,随母亲上楼,这个过程中,龚月朝的内心还有些紧张与忐忑。之所以有这样的情绪,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多年未见的妹妹对他是什么态度。
他在亲情上总是有些遗憾和短板的,表面上风淡云轻恨不得撇清这层关系,可内心却又有些渴望。谢涓毕竟是与他有血缘联系的妹妹,如若有一天,两位长辈去世的话,那么他们两个才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在这段三年多的牢狱生活之中,母亲与继父虽不是每月都来看他,可一年总要去个五、六次,给他带点钱,带些生活用品,说说体己的话。而妹妹谢涓却从未来过,龚月朝并不赞同她来,监狱的环境不太好,容易给人造成心理阴影。不过他还是从侧面打听过几次,见母亲躲躲闪闪的样子,便知道妹妹实际上是介意的。谢涓在去年升了高中,中考成绩并不是太理想,他们早就因为龚月朝这件事放弃了让女儿读五高中的想法,最后选择附近就读了。他有时候会去回忆与妹妹并不算多亲密的相处,小姑娘以前是对他带有一种崇拜和敬畏的心理与他亲近,但却因为他的这段经历,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可能已经跌至谷底了吧。
他教了这么多年的高中,最清楚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心思,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极为敏感,有他这种哥哥,在同学之间的确是件挺没面子的事情。
母亲一边上楼还一边说,谢涓现在放暑假就在家里呢,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她已经上了一个假期的补习班,今天刚好没课。
开门进屋,谢涓原本是迎出来的,她穿着一件长裙款式的睡衣,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在见到母亲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一下子清醒了。
龚月朝眼见三年多没见的妹妹高了瘦了,看着也稳重了,因为近视鼻梁上新架了一副眼睛,还是梳着长长的马尾巴,只不过额角有些杂乱的碎发掉了下来。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看他这个哥哥的眼神都变了,从以前的雀跃,变成了现在的冷漠。她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转身进了屋,不是客厅,而是她自己的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这个状况,让在场的人都多少有些尴尬,因为秦铮铮就在他身后站着呢,龚月朝面子上总是有些挂不住的,听见声音的继父揉着睡眼从主卧出来,见是龚月朝带着个陌生的小伙子一起上了门,一拍脑门儿,怕龚月朝在乎他们的疏忽似的,赶紧解释起来:“你看,我和你妈都忘了你的事儿了,恍惚记得是今天,之前还跟煜生说起来,他说不用我们去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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