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说了你别生气。”母亲的意外这是秦铮铮意料之中的,见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把准备好的话忐忑地说了出来,“是这样,我呢,有个喜欢的人现在在张州……所以我想去张州追他。”说起龚月朝,他的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也因此心虚,不敢看母亲。
金凤琴这些年前前后后也给儿子介绍过不少女孩子,可就一直都在回避着躲着,家里的亲戚还在私底下与她探讨说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她当即就把这种猜想推翻了,信誓旦旦的与人家说不可能,结果就被儿子打脸了,这小子竟然真的心里有人了。她听见之后,总是惊讶的,盯着儿子看了好半天,才略带一些埋怨的语气说:“你有喜欢的不早点告诉我。”
秦铮铮赶紧解释:“之前没有一定,我不想说。”
“哼,果然老话说的都是对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妈,怎么可能,我不是,我没有。”秦铮铮感觉自己百口莫辩,直接上了“否认三连”。
见儿子急成这副鬼样子,她也懒得跟傻小子计较,大手一挥,“儿大不由娘,哎,你去吧去吧。”她虽有抗拒,可最终也因为对于儿子选择的尊重而答应了这略有些牵强的借口。
母亲这么痛快是让秦铮铮都没想到的,但正因为这,大喜过望的他赶紧拉住了母亲的手,迫切地问:“您这是同意了呀?”
“为什么不同意?难怪大家给你介绍女朋友你都哼哼哈哈的不理呢。姑娘干什么的?长得好不好看?父母呢?”这问题是一连串的出来好几个,让秦铮铮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却听母亲又说:“你有志向是好事儿啊,但妈妈可不希望你是因为爱情一头热,现在这个社会,不管男孩女孩都应该以事业为重,知道吗?”
秦铮铮有些哽咽,开心的情绪一时间被某种愧疚所侵蚀,他眼睛盯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点头说:“妈,我知道的,我其实是舍不得您的。”
金凤琴戳着儿子的脑门,说:“你小子,真拿你没办法。”与此同时,她又叹了一口气,说:“哎,你爸当年那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要不是我偏信他那信誓旦旦的诺言,我也不会嫁给他,还因此放弃了去北京的机会,他呢,却把自己贡献给了单位,我现在想想都后悔。”
秦铮铮笑了,他知道,母亲也就嘴上这么说说,她只要一想起已故的父亲,就会念叨过去的事情,其中有责备,也有埋怨。但他也清楚,这是母亲对父亲难以割舍的思念的表达,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开解。想想去年,家里的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还不错的男人,丧偶,唯一的孩子在国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母亲都没动心,直接找借口给推掉了。想想父亲已经离世快八年了,从根本上说,她完全可以选择开始新的生活了,可她还选择守着过去的美好,不是因为走不出来,而是因为心底的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秦铮铮想到自己,不知道他对于龚月朝的那份痴情,是不是也遗传了母亲的。
他一时有些伤感,抱住了母亲的胳膊,跟小时候一样撒起了娇,“妈,等我去张州赚钱买个大房子,把你也接过去。”
话音一落,脑门便被拍了一下,他看向母亲。
“你就那一张嘴甜,你当个小警察能赚多少钱?我才不跟你去张州,想让我帮你带孩子,没门!”
她又刀子嘴豆腐心了,秦铮铮却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谢谢妈。”然而,秦铮铮还是心虚,他没告诉母亲事情的全部真相,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个善意的谎言,当他所掩饰的一切被拆穿了,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时间转眼就已经到了十一月份,张州在一场雨夹雪之后,变得更冷了些。可从随江过来的秦铮铮,一下火车还觉得这天气还挺舒服,因为随江那鬼天气比张州还夸张,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这件棉衣直接就被刺骨的北风打透了。
今天他是来新单位张州市公安局盖章和送政审材料的,这种跑手续的琐碎事情,在他报道之前可能还要经历几次。相比于此,这次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是看龚月朝,天知道,他的思念已经堆积成一座自己都攀爬不上去的高山了,几个月的煎熬,就要在今天解开了,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便雀跃不已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跟龚月朝发生点什么,还列了好几步计划出来。其中之一,就是不订酒店不开车。他随意找了借口,说自己的车送修了,龚月朝就是个心软的,虽然声称自己太忙,可还是答应了会派人来接他,晚上再在一起吃个饭。这让秦铮铮欢喜不已,决心死皮赖脸的也要在饭后住龚月朝家里。——这就是计划的第二步了。
秦铮铮出了站,还在琢磨谁会来接他,手机及时响了,一个陌生的、归属地是张州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他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个有些闷闷的男声对他说:“秦先生你好,我是龚总的助理,我叫冯裴,请问您到了吗?”
这人太有礼貌,还叫他秦先生,秦铮铮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回答:“我到了的,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吧。”
“哦,我在停车场呢,我马上就过去,正好帮您拎行李。”
“不用,我就一个小包,不重的。你车牌号多少?”
那人报了一串字母加数字,末了还加了一句“麻烦了。”秦铮铮记好,找到停车场的路牌,按方向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主要还是这车太醒目,一辆报价几十万的七座商务车,这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眼镜的长他几岁的男人,从面相上看就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先给他鞠了个躬,才跟他问好:“秦先生你好,我是冯裴。”
秦铮铮哪见过这隆重的阵仗,只觉得大家都是年轻人,实在没必要,不自在的与他握了握手,连声说:“你快别客气,别客气。”可这并没有什么用,那人特别贴心的帮他拿了包,给他开了门,直等他上车之后,自己才坐到驾驶室里。
这个人话不算多,做事按部就班,先带他去吃饭,然后才载着他去位于南滨区的张州市公安局办手续。
考试是痛苦而又艰难的,这次的岗位竞争太过激烈,好在他笔试成绩足够分高,面试虽是短板但也不至于拖后腿,几场角逐下来,他的加权成绩排在了全省二十五名。心水的省厅岗位没有够到,可张州市公安局的一个文职岗位还是保住了。不算理想,但也没有让他失望,过程惊现而又刺激,险象环生,好一通折腾,总算实现了他来张州的梦想。
对此,前领导张英罗和李红兵都觉得他选择不对,同样是市局,那还不如选近水楼台的随江市公安局,继续做张英罗的部下,不管是升迁还是其他都会顺利得多,何必绕弯路去张州做一个没出息的文职。但他们都不了解秦铮铮来张州的目的完全不是对事业的追求,见他固执己见,无法劝通,就也只能放任他来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六十九章
到一个新单位前所需要办理的手续繁琐而又混乱,好在市局的工作人员态度很好又很有耐心,言语之间还对秦铮铮的到来充满了期待,揪着他问东问西的好不热情。秦铮铮觉得受宠若惊,把他们抛出来的问题细细的回答好,显得十分乖巧。在机关单位,像他这种年轻又积极向上的青年人总是很招人喜欢和待见的,办个事情的功夫,便与政治处那几位大姐相谈甚欢,还听说了不少新单位的八卦,对于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只是稍微有些遗憾的是这次来并没看见什么领导,说是人都出去开会了,他把办好的手续和材料装回到包里,与未来的同事告别,走出办公楼的大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三点钟刚过。
因为有门禁,冯裴开过来的车只能停在外面等着,他走到大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那幢要比原单位立夏分局壮观不少的办公楼,不自觉就松了一口气来,嘴角扯出一抹笑,他心里盘算着只需要等下周一回原单位送手续加上一些工作上的交接,他可能就与以前再没什么瓜葛了,今后,他的事业又要从这里起步了。想起这些来,还是有些不舍,可又想及美好未来的憧憬与期待,那点儿不舍也都烟消云散了。
坐上冯裴的车,因为彻底放松了,秦铮铮便与对方攀谈起来,冯裴原本是有些腼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也难掩他习惯性的低眉顺眼与顺从,开始还支支吾吾的问一句答一句,后面聊多了也就放开了,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通过聊天,秦铮铮这才知道这人竟然是龚月朝在看守所时期的狱友,自述以前还是个什么工程师,挺高学历的那种,难怪身上有一股子书呆子的气质,他说自己思维固化,不懂变通,当初替领导顶雷蹲了三年监狱,出来之后便一无所有了。
说起龚月朝,冯裴不论在言语还是神情上都对他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之情,他说:“我特感谢我们龚总,我出狱之后没事做,求职处处碰壁不说,我家里人还嫌弃我,只得租个夜班出租开开勉强维持生计。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也不知道龚总怎么想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干。工程上的事情我是懂一些了,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绝处逢生。”
冯裴的那双眼睛专注的盯着车窗外,时不时的撇头看一眼他这边的后视镜,说这话时,脸上却荡漾轻松的暖意,他对新生活很满意,对龚月朝也很忠诚。龚月朝就是这样温暖而又柔软的人,在秦铮铮最艰难的时候领着他走出丧父的痛苦,让他能实现自己当警察的梦想,也因此让他意识到了内心的爱意。可这共情还没来得及与对方分享,心中却泛出了一股子酸涩的滋味来,因为他意识到,龚月朝都能想在同一个监舍生活过的狱友,却都不愿意想他,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从始至终的都够让他嫉妒的了。
冯裴跟龚月朝共事了这么久,却还是个没眼力见的家伙,丝毫看不出他有了情绪,在那儿自说自话的添油加醋:“你没订酒店吧,龚总跟我说你要在张州住几天,等会儿我会送你去酒店安顿一下,我呢,就先回公司,等龚总下班再过来接你。”
“酒店?”秦铮铮诧异问道。
“对啊,他让我帮你订了酒店,还是特地嘱咐我订五星呢,你看他多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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