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场……你想要什么曲子?”
美里仰头望着青年,雪花从视线中划过,不知是真嗣在笑,还是雪花在笑。真嗣的声音沉沉地落在被踩得脏兮兮的雪地上。
“莫扎特,K626,D小调安魂曲。”
预料之中的大雪很快淹没了整个东京,白色如病毒般侵蚀着视线所及的一切。真嗣停了一天班,出门一看,公寓前面的雪足足深到他腰部。
铲雪车在道路上来来回回,居民只能自扫门前雪。好在连日的大雪已经停了,天色放晴后阳光干净得几近梦幻。真嗣尝试着走到马路上,可短短的距离因积雪的阻碍竟困难到让他满头大汗,最后不得不放弃了,缩回公寓里,在写字台后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
桌子上摊着渚的日记,乐谱的部分和文字的部分随意地组合在一起,真嗣需要一段段地整理并重新抄下,乐句不通顺和缺失的地方还要做修改和补充。这些随性的小蝌蚪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让真嗣苦恼。
日记里偶尔还会夹着些照片,大概是薰自己照的,没什么手法,看见什么拍什么——还没开苞的早樱,花坛边上小憩的猫咪,地上掉的一根中奖的雪糕签子……这是什么?
照片对应的日记是这么写的:有人丢了一根中奖的雪糕签子,好浪费。我还一次都没抽中过。身体不好也不能常吃,真可惜。
他连雪糕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吃,有点可怜,又有些好笑。但是,他的日记里几乎全是这样的格式——看到一件感兴趣的事物,首先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结果便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总是眼巴巴地看着又不能动,实在喜欢就拍下照片,或者画个抽象派的小涂鸦,可怜兮兮的。
但是,深入到身体状况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写。唯一的征兆只是,记日记的频率越来越低,到后面,原本清秀流畅的字体忽然变得歪歪扭扭,语句极度简化,真嗣甚至看到了几滴褐色的痕迹——那是血。
在真嗣去见他之前,日记里永远能看到这一句话:真嗣还是没有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仅仅记录了事实,却从不写下自己的感受。也许是用音乐代替了文字,这句话的下面,永远跟着多于平常几倍的手稿。
在真嗣要送清酒过去的那天,他的日记忽然一反往常,用了一整页的纸写着几个大字“真嗣要来了”,后面加了一连串黑乎乎的感叹号。也是同一天,他写下一行小字:真嗣生气了。写到“怒”这个字的时候,他似乎忘了汉字怎么写,笔迹焦躁地划掉了写错的字,用平假名写上“生气了”。
隔一日的日记写着:真嗣和我去听音乐会了,正好是贝九和柴五,真幸运。但是,真嗣又生气了。
这次,他记起“怒”怎么写了。
第三天,第四天,没有记录。那时候,他正和真嗣在一起。可两人分开后,仍旧没有记录,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手稿,一页一页往后蔓延。照片也没有了,涂鸦也没有了。他是直接用五线谱本来记日记的,本子被用作正途后,大片黑色的音符反而给人以压抑的异样感。
真嗣最后找到的,也只是夹在乐谱中的不显眼的三天记录。
第一条:琴。
第二条:小猫。
第三条:真嗣。
日期和词语被大片音符淹没,孤零零地躺在暖黄色的纸张上,望着真嗣的眼睛。
再往后翻,他的笔记开始严重地走形,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是如何艰难而固执地把这些音符记录下来,直到他再也握不住笔,黑色的线条拖着长长的尾巴戛然而止。
剩下的,只有空白。
真嗣合上了日记,放下了笔,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再往窗外看时,楼下的积雪已经全部打扫干净了,黑色的地面上撒了盐,角落里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雪人。
真嗣穿上外套下楼去。和往常一样,他要去工地上看看。音乐厅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有时候,真嗣衷心感谢战争带来的科技进步。可是建设的速度再怎么快,也追不上时间。薰已经无法看到音乐厅落成的样子了。
真嗣总往这儿跑,工地上的人也几乎都认识他了。他能够在监工的小房子里坐着,稍稍躲开室外的寒冷。他接到了源堂的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联系就可以。”源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远和冷漠,“还有,我这边要是成功的话,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嗣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源堂不可能成功的。逝去的人就是逝去了,谁也无法挽回,更无法反抗。所以,真嗣的拒绝很干脆:“不必了,我不需要。”
源堂静默了一阵,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电话。即便是父子,他们还是没什么好说的。仅是要说服自己不去仇恨,真嗣就已经费了很大心力,又何谈感情。
真嗣仍旧呆到傍晚。大雪耽误了工程进度,真嗣心里有些焦急。未完成的音乐厅覆盖着白雪,有种颓废的美,和与薰第一次见面的那片废墟有着相似的气氛。真嗣曾想故地重游,可东京的变化这样大,找不到当年那片废墟的痕迹。最后,真嗣也只是在大街小巷里茫然地转了一天,失魂落魄地踩着夕阳往回走。
正如现在一般,真嗣在自己呼出的白气中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回走,在站台上等公交的时候,被人拍了肩膀。
“……碇?”
真嗣扭头,黑发女人的脸上同样是惊讶——那是光。
“你是……”
光苦笑:“看来你还记得我。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你。你变化很大,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真嗣在意她第二句话中的淡淡怨愤,毕竟,关于铃原的事情真嗣没什么好辩解的。于是,便只回应她最后一句话:“……你看着变化也很大,漂亮多了。”
真嗣勾起嘴角露出习惯性的笑来。光却哼地一声扭过头去:“场面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别糊弄我。你现在怎样?”
“还好。”真嗣简单回答,他从光身上能感觉到一种仿佛同类的悲伤气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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