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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路审言并不明白,爱情是两个独立的灵魂连接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不会强迫对方为自己改变什么或者自己为了对方放弃什么。比如你爱吃甜,我爱吃咸,一开始你希望我陪着你吃甜,我希望你陪着我吃咸,如果谁不死心塌地地愿意便是一句不够喜欢。年少时的我们一直都转不过来弯,为什么甜和咸不能同时存在呢?你吃的你的甜我吃我的咸然后傻傻一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必须于一时一处,他便是他,我便是我,为什么要改变对方。

有的人经过了沧海桑田明白过来,最初的那份心动已经被消磨得无影无踪,更可悲的是有人一生执迷不悟。一句再见便是永远,一个转身便错过一生。

爱情有时是同甘共苦,有时是彼此独立,如果彼此独立的人格经过了多年风浪仍可以互相包容,可以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眼里只看到他,那多等等又何妨。

有的人确实终究等不到了,路审言的妈妈默默地坐了好几天,收拾干净纷乱的家,在路兆新又送过来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明朗记得,那年夏天天气炎热异常,人都要被烤成了干,爱关注天气的妈妈说,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爸爸每天忙着浇他的花,姐姐已经要上大四,忙着实习准备论文找工作。周围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着,只有高三生们放了假,等着成绩揭晓宣判自己的命运。

马路上蒸腾起一层层模糊的热浪,路审言和明朗看完了中学时代最后一场电影,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吃着冰棍,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模糊的面孔都在散发着热量,路审言突然说了一句:“我爸妈离婚了。”

啊?明朗这大半年来心头都压了去年圣诞节那晚的事,终究还是没开了口,也不知怎么跟他说,大人们的事一向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隐隐又觉得事情可能没想的那么简单。这会儿听他很轻松地说出来这话,明朗侧头看了看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你说,有没有不打架的家庭?好像没有吧。”路审言嘴里叼着冰棍一口一口地嘬着问他。

“可能没有吧。”明朗自己的父母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但吵完两人又一起去逛超市了。

“也没有分不开的感情吧,像没有散不了的午夜场。”热浪顺着街道一阵一阵袭来,路审言说话的语气却瞬间让人觉得好像掉进了冰里,“人不就是这样么,走着走着就散了,眼前慢慢也会淡了。”说完,转头迎着明朗诧异的目光笑了笑:“走,少年,带你去个地方。”刚刚是我的错觉么?还没想明白被他拖走了。

路审言带着人到了商场卖乐高玩具那家停下了。路审言手一指,“挑吧,你生日要到了,不是喜欢拼乐高么,送你个生日礼物。”

还是有一年,明朗的叔叔从国外回来,带了一套乐高玩具给他,明朗从此喜欢上了拼这个,太好玩了,呃~~~价格也~~灿烂呢。

明朗这会儿还没从听到他父母离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见他倒是一脸平静,“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明朗看着那排价格不菲的玩具。

“明老师,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大方了,你个没良心的,就是怕你没良心,万一上了大学你就认识了新朋友,咱俩前脚分开你扭头就忘了我,得给你留个能想起我来的东西,即使分开了,你也能抱着我送的东西想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念成灾。”这货几句话说着就又荒腔走了板。

明朗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了他的嘴还是觉得恍惚,刚才不是还冷冷地说什么走着走着散了的话么,自己还在想怎么安慰他才好,这人瞬间又自愈了,仿佛刚才说话的并不是他。明朗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了句“人格分裂症患者”,转头对上了那套泰姬陵,微缩版的泰姬陵,精致地发着光,看起来太帅了,不过下面那明晃晃的价格似乎也在说,是很帅,但是算了吧。

明朗瞟了一眼转过了头,挑上了旁边一套乐高经典街景里的汉堡店,没有泰姬陵,汉堡店疗个伤吧。

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事,路审言已经捕捉到了他刚才从泰姬陵身上掠过时闪闪发亮的眼神,心里笑了笑。明老师,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乖巧,让我日后还怎么下得了手欺负你。

那套泰姬陵终于还是在生日那天塞在了明朗手上,明朗又晃神了。路审言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掏了出来,“明老师,老婆本都翻出来了,你要回头把我忘了,你的良心真的是大大地坏了。”说完露出了那招牌笑容,红口白牙,少年意气,灿烂明亮。

那是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明朗看到的最明亮的笑,融化了星辰,融化了月光,把那个烧得满是灰烬的洞填得金光灿灿。

后来,姐姐明静知道了泰姬陵的来路,看他好几天对着这玩意发呆,只是轻声地叹气,傻弟弟,你悠着点啊。

一念情起生一念执着,先是年少时瞥了一眼便喜欢上的那个人,然后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结果,再后来是一段拿得起放不下的感情,在时间的冲刷中来来回回,夹杂着不甘不忍不舍,仿佛在密不透风的地方留一条缝隙喘息就够了,又仿佛所求得更多,想要的更多,抑或怎么的也得有一点点,否则便过不了自己那关。

世界就是这么丰富,有人很简单,有人很执着,有人被理想蛊惑着迷茫前行,有人被现实扎得鲜血淋淋。

路审言的妈妈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在某个漆黑的夜里不发一声地走了。等再找到人时,已经是三天后,在江水下游的一处迂回里,手上还戴着当年结婚时那个式样简单的戒指圈。

路兆新怕儿子受不了没告诉路审言,自己把人安葬完,一夜之间白发爬上了两鬓。

你曾是白月光,你曾是朱砂痣,是我让你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模样。路兆新一瞬间老了十岁,痛哭了一场,是自己害了她,今生我都将无法获得原谅。

母亲,那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啊,后来知道了事情的那段时间里,路审言几近崩溃,好几天粒米未进,人瘦得脱了相,只剩了两只空洞的眼睛在那儿撑着。母亲一去无期,父亲一夜白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两个人因为个情字最终会闹到这般田地,难道没有别的路好走了么。

父亲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旧家,要接他去自己新搬去的地方,他拒绝了,搬走了离妈妈就更远了,继而痛恨起自己,为什么当时要几次三番劝妈妈放手,也许当时再陪她坚持一下就好,也许那样这儿还有个貌合神离的家,也许她所求不过如此。

江水奔流无止歇,时间稀释了恩怨,不管悲痛抑或欢喜,之后每个人的生活都将继续,人永远只能自动选择忘记,此生负重前行无法后退。

路兆新为了生活只能忙着工作,只能对路审言照顾不到,只能尽自己最大的时间来看他,知道他跟前面街的男孩子关系很好,特意拜托明朗多招呼他。看着他父亲的背影,明朗想即使没有任何人,自己也会照顾他的,那个整天无忧虑的人如今只剩了他。

明朗的父母也觉得这孩子遭遇不好,常常让明朗带他回家那是后话,只有姐姐一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也许女人天生有更强烈的第六感,明静觉得弟弟会跟路审言一直纠缠。

那段时间,许婷婷听说了他家的事,来了几次看到他心如死灰的样子,终于犹豫着跟他提了分手,路审言只是用木然的眼神回应她。

一开始,亲戚同学老师来看他都被他拒绝了,后来只剩了明朗一次次地来,看他把自己关在屋里,疯狂地弹吉他,直到那几把吉他的弦都断开了,手指出了血,他把吉他扔在一边醉生梦死,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应该站在你一边,帮你把他留住的。

明朗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消失,心里也疼得要裂开一般,嘴上却是一次次地吼他:“路审言,你能不能振作点!”

路审言充耳不闻,就这样颓废着,他好像有理由颓废不是么。不去查高考成绩,也不去学校,明朗终于忍不住了,一天上楼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阿姨要是在的话,看到你现在会怎么样,你让她在下面也不安生么!路审言,天塌了么?!你还有我呢!”

路审言没觉得他那巴掌有多疼,明朗那句话却是蜇了他一下,让他心里有了一丝疼痛,是啊,天没塌下来,大家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妈妈,你希望我好好的么,你还有什么愿望,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想着想着,泪水无声滑下。

明朗叹了口气,抱过他轻拍着他背,像抚摸着一只浑身是刺却满身伤痕的小动物,心里默念着:“路审言,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你还有我……”那个整天都高高兴兴没有烦恼的人此刻把头埋在明朗的肩膀,给予了全部的信任。

那天晚上,压抑了许久的泪浸湿了少年并不宽阔的肩膀。那天晚上,少年生出了想照顾他很久很久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过得好不好?有点忙。

第12章 那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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