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解垂着眼摇头:“你提到‘牧公子’这三字时,目光切切、情意深深,与说我二人时极为不同。”
阮秋荷矢口否认:“我没有!”
月不解神情认真:“你提到那位‘牧公子’,连神态都温柔了些。”
阮秋荷咬牙切齿:“你胡说!”
他歪了下头:“那你为何替那位牧公子感到不值?”
“我就是、我就是……”此之提问,倒是让阮秋荷不知回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个所以然。
见状,月不解不慢不紧饮了口茶,施施然道:“姑娘,你因我纠缠这位公子,便认定他不耻。我尚且不知他已有婚约,而你——你明知那位‘牧公子’已经定亲,却仍痴慕于他,这等心思,又该以何种词汇形容?该说你不检点不知羞,还是该说你率性胆大呢?”
“你——”哪家的小姐受得住这般言辞,阮秋荷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月不解放下茶杯,轻笑着做出结论:“姑娘你看,你放弃否认了,所以——你果然倾心于那位牧公子。”
阮秋荷脸色很难看,一半是气,一半是羞,被说得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反观月不解,由始至终,面上笑意不曾减过半分,语速缓慢,语调漫不经心,折扇轻摇,气度翩翩,好似不过是同阮秋荷以寻常方式进行了一番寻常交谈。
桌子底下,阿七开始冲月不解摇尾巴。
阿七在心中做了千百种假设,但万万没想到,会是此般局面。它甚至以为这位毒医是为了找麻烦而来,没想到,竟是来解决麻烦的。若非状态不允许,它恨不得跳起来鼓个掌。
再观阮霰。
花间独酌月不解的那些说辞,阮霰不相信,这人一路跟随至此、出言帮忙教训阮秋荷,不过是怀着别的目的。
到底是何种目的?他同他又不认识,当是没有旧仇的。莫非……是同他亲友有过渊源?毕竟,这人身上有股熟悉气息。若是如此,便有些难以揣测。
阮霰垂眸细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此人先搁置在一边,他的当务之急,是寻找补魂之法。
局外围观者的心思,又与他们不同了:这瓜子还没嗑够一盘呢,怎么就停下了?
有好事者就要起哄,却见悄无声息间,门外阳光渐隐,天竟阴了下去。风吹入客栈,夹着一股子寒气。
二楼雅间内,三人一狗登时有所察觉,可异状袭来的速度太快,但见刹那间,客栈大堂已被黑雾所笼罩。
倏地,一楼有人嚯然起身,抬脚踩住板凳,仰头冲着二楼道:
“小姑娘,倾慕人家已有婚约之人,又算不得什么大事。做不成人家的妻,还能当妾嘛!有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当妾,定是比他那个妻更能讨得欢心!”
这话是对阮秋荷说的,她当即怒上心头,但还未冲出雅间,又听得这人道:“嘿!年纪轻轻,火气却大,做何摔杯子!”
这人不光说,还做出躲避的动作,仿佛真有杯子从二楼砸下去。
“王二麻子,你那话忒下流,人家可是正经姑娘!”这人旁边的一位大婶起身,对王二麻子说完,又冲另一侧闻言笑道:“来来来,姑娘,听我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错过人,这些都是小事,不必拘泥,过个几年,他娶了亲、你嫁了人,自然就释怀了。”
大婶边说,边抬起手臂,旁边分明无人,却似乎真站着一位姑娘,让她给挽住了。
王二麻子一听,不屑冷哼:“你这婆娘,谁说话下流了?还‘不必拘泥’‘过几年自然释怀’,果然,你们女人……啧,一个赛过一个水性杨花!”
大婶勃然大怒,当即弯起袖子,狠狠推了王二麻子一把:“你怎么说话的——看老娘今天不教训你!”
这就像砸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水花立时溅起来,客栈里乱了套,无论楼下抑或楼上,三三两两的人,纷纷起了争执。
阮秋荷反应过来,迅速拔剑:“是那只潜藏城内的妖魔在作怪!”
“幻魔。”阮霰平平接话。
月不解靠着椅背,幽幽笑道:“且不止一只,隐匿之术使得那样好,它们的境界,当在琴心境三层左右。”
阮秋荷握紧剑柄,似在犹豫什么,但这时间很短,抿了抿唇后,她朝阮霰与月不解抱拳:“这是我接下的任务,即便妖兽境界在乾元境,亦在所不辞。但此间百姓无辜,陷入幻境过久,于他们身体、神智皆有损害,我一人唯有双手,可否请两位帮忙一二。”
阮霰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答复,阮秋荷道出一声“多谢”,纵身跃下二楼。
阮霰唤了声“阿七”,天字七号立刻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撒腿奔向外边。他起身,往阿七相反的方向而去。月不解紧随其后。
月不解:“你尽管坐着,我出手便是。”
阮霰:“不必。”
月不解很执着:“我却认为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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