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一个人走在荒凉的戈壁滩上,风声乱石,这样一个孤寂的死亡世界,和方才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完全是两个天地。
就在不久前,他亲手埋葬了解连环。
最后一刻,解连环中毒已深,身边半个亲信知己都没有,只有黑眼镜看着他慢慢短气。解连环已经不能说话了,他祈求地看着黑眼镜,眼神想要说些什么似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一只手,反复做着一个动作,像是在写字或是画画。但是黑眼镜都懒得去猜,因为他已经搞不清被蛇咬死的那个究竟是解家老爷,还是吴家三叔(我多想直接写南派三叔啊……)。怕是那人死之前,连自己都搞不清了吧。真正的解连环,解九爷的儿子,或许早在多年以前就死了。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只能是“吴三省”,不管他曾经是谁。
直到解连环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嚅动着,嘴型看着是两个字:
雨臣。
黑眼镜的心稍稍动了动,走过去把他僵硬的手摁下来,道:“老爷,您放心地去吧,花儿爷好着呢。”
解连环的表情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陷入一种更深的绝望,他就带着这样一种深深的绝望,去了。
黑眼镜把他的眼睛合上,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四下空无一人,他呵呵一笑:“……真是个鬼地方。”
阿宁死了,半路冒出的奇怪女人消失了,哑巴张爬进陨石坑后再无音讯,吴家小子和那胖子就在那天坑下眼巴巴苦等。黑眼镜陪了他们一会儿,突然想到换作爬上去的是他,花儿爷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吧?这么想想,黑眼镜拍拍那小子的肩,示意他清醒点,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结果当然是换来无视和白眼。黑眼镜苦笑着摇摇头,混在残余的队伍里出来了。说到底,他是解连环叫来的,解连环都不在了,他也没有任何义务再留在那里。然后就看见解连环躺在那里,已是离死不远。
黑眼镜出来以后,就看见先出来的那帮人在外面闹成一片,完全没个头绪,于是冷笑一声,这种时候还不知道节省体力。他悄悄从那群人中间顺走一个水壶,从后面溜走了。他才懒得理这帮乌合之众的死活。
离开西王母的宫殿才几个小时,黑眼镜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刚才的一场场大仗绝对是惊心动魄,足以值回过去好多年的安稳日子,但是认真回忆起来,又觉得索然无味。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和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人在一起,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旁观一场场一惊一咤的好戏,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走在茫茫的戈壁上,天大地大,身无长物,只有半壶水,一把枪。一阵狂风吹过,竟有些站立不稳。黑眼镜这才发现,原来那根束缚自己的线没了。
这么多年,他早就不再是疯狂的行尸走肉一般的黑瞎子。原本空无一物的人生,已经有了一点光,像一颗干瘪的种子终于找到可以扎根的土地。这点温暖,让他恋恋不舍,却又迷惑抗拒。离开解家的时候,以为找回了曾经的自由,但真的相隔这么远,才发现切断了自己的根,竟会如此疼痛。
黑眼睛抬头,大漠的澄净天空碧蓝如洗,那种神圣令人心碎,当空的烈日,隔着墨镜的镜片,依然叫人睁不开眼,再度低下头时不禁有些眩晕,白花花的大地,裸露的岩石间,突然掠过一抹娇嫩的艳色。
再仔细一看,一块大石头下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大概这里可以积蓄一点水分,温度又不会太高,居然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黑眼睛饶有兴趣地蹲下来凑近了看:那朵小花看不出颜色,只有五片花瓣,叶片也残缺不全,和雨水丰饶地带万紫千红的鲜花比起来,丑陋又不起眼。但是在这片灰白的死亡荒漠上,它就像皇后一样惊艳。只是它太脆弱了,只靠着这一点微弱的湿气和荫蔽生存,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大漠吞噬殆尽。
看着那朵花,黑眼镜不知为什么嘴角弯了起来,他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剩的水不多,不知道够不够坚持走出这片沙漠。他拧开盖子,浇了一点在花瓣上,花瓣微微抖动着,水淋在沙地,很快渗了进去,留下一块浅浅的渍。
“花儿爷,对不住。”黑眼镜温柔地笑道,“我要回去了。”
第二十八章
从霍家回来的路上,解语花坐在车里,手支着脑袋,膝盖上放着霍仙姑的交付。这些东西和自己手上的那些能不能拼在一起,有没有联系,现在都不清楚。只是图纸既然交到了自己手上,解家必然已经成为霍家关注的目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会在霍仙姑的监视之下,要找出图纸里的秘密,又不打草惊蛇,真是千难万难。
这么想着,解语花瞥了一眼后视镜,已经看到一辆陌生的车,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他冷笑一声,这也太明显了,看来霍仙姑连掩饰都懒得,真是看自己太嫩了么?
“东家,要不要甩掉他们?”司机也看出苗头,问道。
“不用,”解语花摆摆手,重新把胳膊支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爱跟就让他们跟。对了,我突然想去北海公园了,掉头,不用开太快。”
于是解语花一路走马观花过了北海公园天坛公园开过十里长安街路过天安门广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用后备箱的小汽油桶加了个油直奔八达岭,结果开到半途,后面跟踪的那辆车就没油了,不得不停在路边打电话。解语花这才吩咐掉头回家,淡定地路过那辆抛锚的车,扬起一路沙尘。
解语花回头看看被甩在后面的那辆车,得意之下居然笑起来,然后才觉得不大对劲,这般明显耍霍家人的行为,本来不是自己的作风,什么时候开始会逞这种一时之快了呢?
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有些近墨者黑了啊。
解语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那又怎么样呢,走都走了,少了他,自己还是独当一面的解当家,正好少了个人捣乱,也能更加理智和冷静地制定计划。
他木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开快点吧,我想回去了。”解语花淡淡道。
解语花躲进书房里,将霍仙姑给的图和自己收藏的那些一张张铺开,自己就半跪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霍仙姑说得没错,这些图纸,真的会让任何一个懂点门道的人身险其中欲罢不能。解语花发现不对的时候,自己已经处在一种异常的亢奋中了,饶是他本身那种三心二意的性子,双手也开始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不知道若是落在野心家的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图纸很多很碎,大大小小近百张,有些图案已经模糊不清或残缺不全。解语花将门反锁,一个人在里面,整整三天没有合眼,翻遍了九爷留下的资料和书籍,终于将那幅艰深的拼图逐渐拼出一个明朗的图案……
清晨,解家的伙计正在大门外扫地,突然看见一个脏兮兮、灰头土脸的乞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那样子就像在外面流浪一年没洗过澡,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破破烂烂的墨镜。
伙计下意识地举起扫帚就要赶人——等等,墨镜?
再定睛一看,那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春风得意,看见那伙计原地发愣,就打了个招呼:“哟,早起干活啊,小朋友。”
伙计丢了扫帚,几乎扑过去喜极而泣——“先生哟你可回来啦!!~~~~”
黑眼镜倒给那伙计吓了一跳:“做什么?看见我这么高兴?!”
“谁看见你高兴啊!”伙计已经激动得口不择言了,“先生你救救东家吧!我们都担心死了,就是没人敢进去!”
等黑眼镜大步冲到书房门前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房间和紧扣的门锁。他一脚把门踹开,阳光终于射进这个久未闻人气的小房间。解语花背朝大门,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听见背后的动静,猛地一回头: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双眼。霎那间,黑眼镜竟然不敢相认眼前人。
解语花被瞬间射入的光刺得头晕目眩,等眼前的昏花渐渐清晰,已经有一个身影冲到自己面目前挡住阳光。解语花晃了两下,向前一头栽进这个混合着土腥和馊味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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