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陆岸没有再做任何过界的动作,疏离又客套地同他说,明天见。
好像最普通的两个人,明天要因为各种原因住在同一间房里,双方都不怎么乐意,却也无话可说地接受了现实。
谢乔在他们惯常待的卡座里坐了有一会儿。方栖宁脚步虚浮地走近,掀开半遮半掩的纱帘,看见一张美而疲倦的脸。
他完全看不出谢乔的属性,漂亮又高傲,爱你的时候熨帖地像一汪湖水,是大千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元素,他抱住你仅仅只是他的主观举动,你无法回抱他,就像无人能握住一捧水。方栖宁想不到,他始终认为没有人能驯服得了这只狐狸。
他正低垂着眼睫,手里握着的酒瓶倾斜出一个合理的角度,浇过他左手的掌心。谢乔见方栖宁来了,不好用湿漉漉的手去抱他,只好说:“宝贝回来了。”他起身去隔壁的洗手台,擦干净手之后才回到座椅上。
我这几天晚上大概不会在店里过夜了,方栖宁说。
谢乔十分坦然地消化掉他的话,叹了口气:“这才第一个星期,就让你难受成这样。你怎么和阿尧一样,就喜欢做为难自己的事。”
阿尧是他另一个朋友,是个比钟遥红了不止许多倍的大明星,忙里偷闲和谢乔一同来过风眼两三回。托家里的福,方栖宁见过的艺人挺多,脾气这样好的却不多。
方栖宁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今天滴酒未沾,谢乔倒是喝了挺多,还是开着车来的。方栖宁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握着方向盘顿了一瞬,随后驶向谢乔的房子。
谢乔和他一样是独居,房子面积不大,还不到一百平。方栖宁把钥匙搁在悬棺的鞋柜上,任劳任怨把风衣挂上衣架,谢乔半醉不醉,弯着眼睛看他:“宝贝,你好人|妻啊。”
方栖宁作势拍了他一下,不搭理醉鬼。
谢乔平躺在主卧的大床上,他喝酒不怎么上脸,光看脸色还算正常,只是方栖宁清楚他喝了多少,心里有数得很。
谢乔是个半吊子画家,牵着方栖宁的手指,絮絮叨叨地说,这房子是他十六岁搬出来住的,那时候还有精力亲历亲为,墙上的彩绘都是他的手笔,以后换房子的时候大约不会再这样了,要全权交给设计师。
方栖宁第一次来他家就被满屋子的墙绘惊到了,之后多看几次才渐渐平息心情。
窗台摆了一盆风信子,方栖宁见证了它从盛开到衰败,此刻又重新长出了嫩芽。他始终觉得风信子这样雅致的花,和谢乔很不般配。
谢乔仿佛听见了他的腹诽,翻了个身,露出后腰上大片赤红的纹身。一般很少有人去做颜色这么艳丽的图案,而谢乔腰上的赤鸟蜿蜒向下,尖锐的喙停在尾椎,振翅欲飞,热烈又骇人。
方栖宁摸过一次,在谢乔的准许下,微微凸起的纹路搔刮着他的手心。他记得当时他问谢乔,纹的时候疼不疼。谢乔说,我喜欢。
“宝贝,”谢乔声音很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对他说,“你陪陪我吧,我今天不想一个人。”
方栖宁替他掖好被角,答应他:“好。”
他很怕回去,更怕一觉睡醒,第二天就要看到信誓旦旦会搬过来的陆岸。方栖宁伏下|身,将脸埋到被子里,肆意地趴在床边,还不如窗台的风信子充满生机。
另一种意义上,并不只是他在陪伴谢乔。兴许是身边有人的缘故,古怪的梦罕见地没有来叨扰他,让他得以用一种颓唐的姿势度过了半梦半醒的一夜。
谢乔醒的比他早,方栖宁睁眼时,这套房的主人早已醒来,正坐在飘窗上望隔岸的天光。谢乔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找出崭新的毛巾递给他,方栖宁洗漱一新,一抬膝,也坐上了飘窗。
早晨的雾悄悄散去,谢乔打了个哈欠:“早啊,宝贝。”
“不早了。”方栖宁低头看那盆风信子,抽空和他说。
谢乔随意搭了一条胳膊在他肩上,说:“逃避有用,但还是得面对,是不是。”
方栖宁扭头看他,谢乔笑眯眯地说:“我在说我自己,这几天多半还要去和傻|逼争长短。”
“……”方栖宁不予置评,从角落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我走了,乔儿。”
“谢谢。”谢乔从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喉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方栖宁微微翘起唇角,朝他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楼下的早点摊夫妻正准备收摊回家,周一早上,街旁行人并不多,有闲散的小姑娘手挽手走在路上,一年四季的天气都可以吃着冰淇淋。
方栖宁仰起脸看了看天空,扬手招了辆计程车,报了住处的地址便不再开口。
第9章 ROUND2-2
小区里该上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门卫晓得他不是正经上班族,但也极少在早上十点钟见到他,颇为惊奇地和他打招呼:“早啊,方先生!”
方栖宁微笑回他:“早。”
门卫想起什么,在岗亭里喊他:“方先生,之前有个人说是来找你的,我看他穿得挺齐整,登记之后就放他进去了。”
“……是多久之前?”
“我看看现在几点了,哎,都十点半了,那人来得挺早的,估计那会儿是八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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