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有人拉开了他的手,从他自己的脖子上。爱德蒙俯视着他,有那么一会他觉得有火焰从对方背后升起,环绕着他们跃动,分不清是红色还是黑色,但当他用力眨了眨眼、驱散自己的思路后,他发现那只不过是残留在他脑海里的幻觉。
“你就这么想自杀么?”爱德蒙抬手按在他额头上,饶有兴趣地问。当然天草也没指望从他那里得到安慰或者别的随便什么东西,他推开爱德蒙,让自己的肺好受一点,有什么东西在一侧的脑袋里跳动,在颅骨和大脑中间的某个位置,尖锐地、抽搐地疼着,这让他不想起身,只是把脑袋转向一侧,假装可以让血液因为重力汇聚到疼痛的位置,“爱德蒙。”
爱德蒙挑眉看向他,天草半闭着眼睛,他有点反胃,“有止痛片吗?”
其实这个问题对英灵而言很奇怪,他们受伤后都是直接魔力恢复,几乎从不需要这种可以说是非魔术师才会问起的药物,所以爱德蒙摇了摇头,“魔力没用吗?把自己掐到脑损的话……”他无意义地砸了咂嘴,不知是在表示某种惊叹还是惋惜,“那场景应该不错。”
“能帮我问御主要吗?”天草无视了他的大多数话,他也实在没力气思考爱德蒙话里的含义,“很难受。”
爱德蒙盯了他一会,俯下身,魔力在掌心汇聚,手掌贴在他头皮,抱住他的脑袋,热度就在他耳边扩散开,“睡一会吧,”他说,“依赖会上瘾的药物不如——”
想起英灵是不会上瘾的,他就卡壳了。天草在他掌心动了动,舒服地闭了眼,“真熟练啊。”
爱德蒙一瞬间想起了他们的白学家御主,然后把那个搞事的男人从自己脑海里赶走,“偏头痛而已。”
“嗯,而已。”天草重复了一遍他的最后两个字,这种还没找到有效根治方法的麻烦就被他们“而已”掉了。爱德蒙看着枕在自己手心的少年,忍不住把手指缠进他的头发里, 拇指沿着眉梢来回抚摸。他俯身啄吻天草的侧脸,用牙刮他的皮肤,直到那一小块肌肤发红。他们的呼吸缠在一起,手心的重量随着天草的放松稍微增加,那种感觉像是抱着一只贵重的水晶球——爱德蒙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一股白发编了个麻花,发尾固定在耳侧,就像他快要记不清的岁月里他给某个他自己都不确定存不存在的小女孩编辫子一样。那些是真的可以被模糊的,时间没有解决任何东西,除了让它们不再重要。
然后,就是他把最后的一点头发别在天草耳后时,一种电流般的战栗穿过他的心脏,一瞬间的魔力波动让他瞬间抬起头,天草也从短暂的睡眠里惊醒,两个人根本不用对视就知道对方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他们冲到大厅时就看见他们倒霉的御主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前方是已经开了王财的吉尔伽美什,他们中间是笑得一脸淡定的恩奇都。
但这不是重点,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摔在旁边的一只圣杯。
圣杯。
现在爱德蒙见到这东西就能联想到很多黑暗污糟的东西,估计天草也是这样的,因为他难得地迟疑了一步,在楼梯口没继续向下走。因此前面的爱德蒙就成了目标:他们的御主发疯般地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救我啊啊啊啊啊——”
“……”爱德蒙不想说话,他转向吉尔伽美什,就看到恩奇都不知用什么方式成功说服这位不知道又抽什么风的王停止了他的无限宝具攻击,其他由于感觉到御主受伤而冲出屋门的英灵则诡异地注视着这一幕,除了玛修红着一张脸试图拉开他们的御主,“前辈您、您在做什么啊!”
“我不是啊我真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我——”
天草在爱德蒙身后蹲下身,和趴在地上的御主平视:“你是圣杯?”
他们的御主,至少是御主的身体,含泪点了点头。
这件事的时间线大致是这样的。
首先,天草和圣杯不知出由于什么鬼扯的理由联系上了(对此罗曼医生给出了一整套理由但反正也没人听得懂,听得懂的也懒得解释),然后圣杯里的灵魂觉得天草的身体不错,如果有办法把天草的灵魂打击到沉睡,就能强抢躯体了(说到这里天草第一反应是按住了爱德蒙),于是之后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具体经历被圣杯看着爱德蒙的脸色给随便搪塞过去了),之后天草把圣杯的消息告知了御主,他们去砍了圣杯。
要是普通的圣杯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作为一个有灵魂的圣杯,它把自己残留的力量分成七份扔出去,准备靠吸收那些时代的力量休养生息,自己藏在天草身上继续搞事,结果七份力量愣是被全揪出来了,它也没办法,乖乖被天草扔回了圣杯里——到这里,爱德蒙还是知道的。
然后,他们的御主,这位日常接触圣杯的搞事男,和它发生了些交流。当时它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圣杯里混了,心如死灰,和咕哒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了一会,就缩成一团睡着了。再一睁眼自己就已经在咕哒君的身体里,面前是一个仗着全知全能之星一眼看破他的本质然后决定弄死他的吉尔伽美什。
听到这里,众人一致决定把鼓掌的莎士比亚先关在门外,然后继续他们的交流。
“总之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我也不想做御主这种高危职业!求求你们想个办法把我弄回去吧!”圣杯双手合十土下座,吉尔伽美什干脆地哼了一声,在他开口前贞德就面无表情地转向一边:“恩奇都先生,虽然这么说很抱歉,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于是会场里又少了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接着他们如法炮制地把所有认为“直接把这个灵魂废了把御主移回来不就行了”或是听不懂人话的英灵请出场地,除了爱德蒙。爱德蒙一脸阴沉,看着剩下的几位心胸宽广乐于助人的圣人,“你们真的想留着它?”
“还不至于要杀了它。”贞德叹了口气,“只要有和平解决的可能,就不要使用武力。”
“你们是几岁的孩童么,还妄想着在这种——”
“爱德蒙。”天草的声音很轻,但成功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任何话语,“我不希望它死。”
什么叫圣人,被人拿触手玩了还能这么说出来的才是真·圣人。圣杯感动得眼泪汪汪,爱德蒙咬咬牙,淡定:“不能这么轻易死掉么?”
什么叫复仇鬼,圣人嘴里说出的话都能被他刻意曲解得令人毛骨悚然。圣杯瘫在桌子上,满心期待着其他几位心胸宽广的上古英雄为他说几句什么,结果阿周那一句“应该由御主决定”,它就又瘫了。
“你为什么在圣杯里?你现在还能用圣杯的力量吗?”纳尔迦挑出了重点,圣杯表情略微怪异地看了一眼天草,严肃地摇头,“就算你们决定杀了我,我也不能透露这种个人隐私。我嘛,我——”
“他是另一个世界线的我。”天草眼睛都不眨地回答。
一片沉寂。
然后不知何时潜回来的莎士比亚举起了自己的记事本:“能详细解释解释这台戏的背景吗?”
众所周知的,冬木市第三次圣杯战争里,艾因茨贝伦的召唤结果导致了平行宇宙。如果他们召唤了复仇者小安,那么圣杯就会被污染,小安会在圣杯里等待第四、第五次战争;如果他们召唤了裁定者天草,那么会引发第四次的红黑双方战争。这很正常,他们所处的迦勒底拥有唯一的历史,但并不是所有的平行宇宙都是如此。
那么,有没有可能,另一个宇宙的事物来到这个宇宙呢?
对于圣杯而言——太有了。
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只圣杯,是艾因茨贝伦召唤的第三个可能性:他们召唤了复仇者天草。
然后圣杯还是被污染了,复仇者天草代替小安待在圣杯里了,只可惜天草不是此世之恶安哥拉曼纽,他也不想等什么第四次战争,干脆带着圣杯翘世界——别人是翘家,他是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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