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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主管是个三十多岁有个美满家庭，小孩刚上小学的大姐姐，说起来也没大李子洋多少。

“洋洋你现在还跟父母一起住吗？”

“嗯，是的，因为公司离父母家也不远，就不用另外自己租房了。”

“好像也快三十了吧，还没成家吗？好像也没听说你有女朋友？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介绍啊？”

主管这是单纯聊家常？还想给自己介绍对象？不不不，怎么会突然介绍对象，而且如果只是单纯介绍对象也不必这样突然约饭啊，所以李子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件事了。

路程不是很远，很快抵达了餐厅，工作日人也不是特别多，多数是附近白领，离公司有点距离，因此所见之处也没有公司的人。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一点的角落坐下，主管悠闲的翻菜牌点餐，问李子洋有没有什么忌口，李子洋怎么坐怎么不自在笑着说没有，只是不能吃辣。

“唉，我应该早点问，这家店出名吃辣的。”

李子洋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他也不至于矫情到要主管跟他再出去选别的店只说“没事，反正起码米饭他们不放辣椒哈哈。”

“行吧，我也懒得再选别家，我就选了两个招牌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用管价格，姐姐请客请得起。”

李子洋翻了一遍菜牌，与其说有什么想吃的，倒不如说也就没几个不辣的，他点了个清炒土豆丝，点菜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下人家服务员是不是不辣的，人家说可以炒不辣的让他放心。结果端上来一吃，还是有辣味的，没办法，人家锅天天炒的辣菜，辣味洗都洗不掉，但一点点辣李子洋还是可以吃的，这不还有白米饭吗。

“最近公司的事情你大概有听说过吧。”

李子洋点点头，没有插嘴，一边缓慢地嚼着饭菜一边听主管继续。

“那想必你今天大概能猜到我叫你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吧，你……其实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会选你？”

李子洋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吞下了食物，尽量平稳的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就是，也是有点突然。”

“公司这次是决心要大改革，你发现没，最近很多日常的工作也少了不少，就是想减少员工工作量，提升个人绩效。随着技术的发展还有公司的改革措施，日后会减少更多操作上的一些基层员工，把拔尖员工逐步提升上去。我们这个组别啊其实位置挺尴尬的，因为业绩考核制度上跟别的业务组就不平衡，这次除了要我交名单，大概再过一两个月这个组基本就要各散东西了。”

主管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水，李子洋想问那为什么选我，但又有点问不出口。

主管似乎听到了李子洋的心声又接着说“是不是想问为什么选你？我记得洋洋来公司已经6、7年了吧，我呢还不到两年，说真的你们几个虽然不是全部我带着出身的，但每一个我都看在眼里，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洋洋你啊，平日工作其实我都是很满意的，你在我眼里就跟一个乖巧的亲弟弟一样，所以我平日也喜欢让你带带后辈。但有时候就是太过文静了，安静做事不是不好，但我更希望你有事没事多找找姐姐，表现得积极一点，进取一点。在大公司工作寂寂无闻很容易就会让人渐渐遗忘，然后像这种情况就容易被淘汰，以后去别的公司也一样，要多表现自己。当然这次选你并不是说你工作表现不好或者犯错什么的，责任主要还是公司这边。选你们哪一个我都不愿意，但公司这次还算体恤员工，提出的赔偿方案也是合理可以说是优厚的。而且公司有说不能提前通知你们，基本是就是今天通知明天就办离职的，但我这边觉得不行，这都快年底了，我觉得应该早点给你心里准备，趁着这段时间早点找到新的工作。你有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跟我说，像如果你需要请假去面试，甚至需要我写推荐信的我这边都可以尽量帮你。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

李子洋觉得大脑有点缺氧，道理他都懂，但这一刻他不想懂，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怕有些事说出口了他会忍不住想哭，李子洋表面可能挺冷漠的，其实有时候心肠比谁都热，起码他是真情实意地爱着他们公司的。

”洋洋你其实是有实力的，不要太过担心找新工作的事情，回去也不要跟其他同事宣扬这件事，因为明面上公司不让提前通知的。我安排了同事接手你的工作，你回去也可以慢慢开始交接，遇到什么问题就大胆提出来，姐姐会帮你解决的。”

他有点恨他的主管，当然也恨自己，但事已至此，就算今天在这里掀桌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今天在这里跟主管理论又有何意义呢，她这是通知，并不是跟你商量你的发展方向。如果她今天有意想保你，大可让你调岗，但现在就是公司需要一个名单，她把你写上去了，就是已经没有任何转弯的余地了。

主管见李子洋还是没有说话，又说“我们，聊点别的吧，洋洋你是独子？”

李子洋总算开口了“不是，我还有个姐姐，前两年刚结婚。”

“那你呢？家里人没催吗？”

“我也还好，催也是有催，只是催不动，他们有点半放弃了。”

“家里有房产吗？”李子洋有点不想回答，为什么突然查家宅了。

“是有两个单位，一个自住，一个放出租，都不是很近市中心，所以也不是太值钱。”其实他们老家还有两栋楼，是他爷爷留下来的，但老家太穷乡僻壤了，就算想出租也租不出去，基本都是丢空状态，就是偶尔一年回去一两次扫墓拜祭会自己住住，所以也可以说等于没有了。

“那你情况还算可以啊，起码没有房租压力，甚至不想马上进入新的工作，可以先把握这机会去旅游散散心，唉，我看啊，要不就真的先去玩个几天吧，对了你今年年假都休了么，回去找人事部的同事帮你结算一下年假休了吧，不然也是浪费。”

像李子洋这种无趣的咸鱼，年假真的可以说是多到飞起，去年的都没休完延了下来跟今年的叠加在一起，整整11天。

主管叹道“唉，你这孩子，一个大小伙怎么感觉比姐姐吃得还少啊。”

可不是嘛，一顿饭吃到尾声，一个全程心不在焉，一个全程说个不停，饭菜基本没动多少，李子洋看着觉得有点浪费，就拿起筷子多吃了点，但也是食不知味。

吃完饭，他们见时间还算充裕打算先散散步，再打车回去。

这附近其实也有他们公司的办公区，是公司创立初期的办公点，李子洋还记得当年他这个刚毕业的小白，第一次进大公司，还没转正就碰上了公司的年会。

老板跟高层还在上面敲饭盆说着口号，也跟着众多基层员工一起闹成一片，又是抽奖又一直加码，不是特别高大上，一个不大的仓库里，一个小小的舞台，但和乐融融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当时李子洋虽然默默吐槽，但其实也很激动，也默默下决心在这里干下去。

不知道谁带着路，他们居然还真走到了公司这个办公点，现在已经变成某个部门的独立办公点，跟李子洋他们部门平日不用走动，他也是好几年没有来这里了，表面变化不大，但里面看得出来已经重新装修过。

“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这边呢，洋洋你呢，来过吗？”

“嗯，刚进来的时候就在这边，我记得我来之后参加的第一个年会就在这里办的。”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但有些画面已经留在了李子洋心里面，他平日在人前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这时候也是绷紧了神经控制着自己的泪腺，他不想在主管面前表现出软弱。他甚至有点搞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想哭，是因为自己突然被解雇，还是只是有点触景伤情？

回去跟人事确认了下年假，又偷偷摸摸八卦了一下赔偿的事，李子洋自己粗略算下来，公司能赔他大概相当于他现在一年份的年薪。

突如其来的一个长假，突如其来的一比小巨款，李子洋也是不懂，世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个怎么样的心情啊，是该开心呢，还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