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睡不着我会更难受,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减轻药量了,只是有备无患。”
厉星辰没那么好糊弄,他医生病上身,职业症发作:“你最近觉得噩梦很多吗?”
“没有。”
“有没有耳鸣、头晕、口干舌燥的症状?”
“没有。”
“最近睡眠有没有中断,并且从梦中惊醒?”
“没有。”
除了头两句,剩下的都是假话。我很习惯在他面前撒谎,因为我是个不配合的病人。
“那好吧,”厉星辰知道再问下去我大约也是会敷衍他,终于说,“我姑且相信你是真的有好转,我先给你半盒,你吃着看看吧,没有好转我们再换药。
我瘪了瘪嘴,把酒一口闷进去:“你也真是够抠,难道还怕我做什么傻事?”
厉星辰从柜子里给我拿药,用剪刀剪下一定的颗粒数,然后拿小袋子给我装好,扔过来。走过来之前又洗了一遍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还别说,怕。”
我看着他的咸猪手:“你这么一摸,又要洗多少次才安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身又去洗了一遍。
厉星辰的洁癖在我看来已经到了有点发指的地步了,手掌心都洗蜕皮了,出门还必带手套,这些年好像更严重了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医生都这样。
其实我还是该感谢厉星辰的谨慎,如果不是他每次都这么谨小慎微地观察着我的失眠症,我在刚到日本那段寂寞、昏暗、郁郁寡欢的日子里,或许我真的会一股脑地把药片都给吞了。
其实治疗失眠症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药,一种是酒,而我通常双管齐下。
厉星辰看出了我的意图,把白兰地一收,故作心疼道:“诶诶诶,十几万一瓶我刚拍卖下的,你给我剩点。”
然而此刻我迫切想要饮酒,我的胃和我的心情告诉我,最想要的还是酒精,因为酒精可以很好的安抚自己的情绪。
“我就不信你这儿就这么一瓶,说吧,别的藏到哪里去了?”
“你还是死心吧,要酒没有,要命一条。”厉星辰反对到底。
得到这个答复后,我就起身毫不留情地出门走了,不顾那家伙在我身后跳脚大叫‘卸磨杀驴’。
……
回国之后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充实的,新媒体在国内的趋势远远比在日本更有前景,流量变现是每个公司追逐的目标,而到了七八月的旺季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连轴的开会之后,与新团队几乎是零磨合直接上轨,在日本的那一套虽然对于国内而言有些苛刻和冷淡,少了点人情味,可是效率却是一等一的好。
但雅例行与我做了汇报之后,合上文件夹:“极点企业的对接人已经与我商定了签约时间,下周五他们的老总和负责人都会到场。”
“食宿安排了吗?派去迎接的车呢?对方时间宽裕的话,安排个地陪带他们在城里游玩一下。”这是符合中国人做生意的套路。
可是但雅摇了摇头却说:“极点的老总脾气有些与众不同,不大喜欢应酬,一般除了公事也不会和合伙企业的负责人有过多私交,他们那边的意思是当天来签完当天走。”
“这是他们提的?”
“是。”
我抬起头,觉得有些意思。不喜欢应酬的生意人的确很难得,不过这样倒是正好,我也不喜欢虚与委蛇、酒气冲天的应酬,对方既然这么有个性,反而是少了我的麻烦。
“好,那就交给你全程盯着。”
下班时间尚早,我在想着如何打发。
新搬进去的家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尤其是好酒,于是叫了个的士,让他带我去「然而」。
没错,就是那个烧过一次的「然而」。
人都是矛盾的,同样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有些你恨不得再也不沾染,有些却逼着自己一次一次去习惯。而至于「然而」。
我的想法要单纯的多,在童城的酒吧里,我只认识一个「然而」。
一个连外套也没有穿,领结松松垮垮,虽然样貌不出众但是看起来形单影只的人,坐在吧台前喝酒,多少会给人一点邀请的含义。
把思诺思扔了一颗在威士忌里,看着上头冒出一点点的气泡,然后渐渐溶解,再举杯从喉咙里划过,宛如饮鸩止渴。
我的神经也开始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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