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检查,那官兵这次确实伤得不轻,虽说骨头看起来没事,但最起码几天都不用下地了。
杨头儿安排驿卒待他回房,然后又教训了唐峤一顿,看得出来唐峤还是比较尊敬他的,被骂也没有还嘴,只是笑嘻嘻的认错。察觉到温瑜的目光,杨头儿还转身冲他拘谨的行了个礼:“让大人见笑了。”
温瑜对此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无妨,不知唐峤犯得究竟是何罪?”
杨头儿抿了抿嘴:“不知大人可听说过江东大盗?”
“什么?唐峤是江东大盗?”温瑜大吃一惊,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更是无语。
江东大盗是蜀地有名的侠客,虽然名字里有大盗二字,但事实上没偷多少东西,基本都是劫富济贫。他更有名的是此人经常行侠仗义,看到有人仗势欺人就把那人捉弄教训一顿,基本都是让那人出丑为主,而且从没闹出过人命。
在温瑜看来这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被捉弄之人会出丑大部分原因都是自己的蠢,所以就算官方对于抓捕他一事都不怎么上心。不过温瑜一直以为江东大盗应该是个中年人,看唐峤不过二十岁,那他是多小就开始行走江湖了啊?
唐峤早远处注意到温瑜的目光,夸张的对他行了一礼,温瑜失笑:“那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杨头儿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自己跑到衙门认罪的。”
“啊?”温瑜十分意外,不过谁都有秘密,看此人神神叨叨的指不定存在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究。
雨越下雨大,早上用饭的时候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因着担忧马棚坍塌损失马匹,田居竟将驿站里那几匹马牵到大厅里。
温琼捂着鼻子抱怨道:“搞得到处都是畜生味儿,还叫我们怎么吃饭!”
温瑜知他素来喜洁,跟驴马一同用餐确实有些挑战他的忍耐底线了,所以也没说他什么。田居过来点头哈腰解释道:“请大人见谅,实在是房都满了,我们驿卒门住的通铺也受了潮,要不是担心马匹染病就将这些马安排进我们房间了。”
然后还苦涩的自嘲了下:“毕竟这些大爷们的命可比我们精贵多了。”
温瑜心中恻然,明朝现在马匹越来越少,永乐全盛时期全国官马数量大概有九十万,到如今怕是以前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一是这些年明朝对外的军事活动非常少,二是大量勋贵参与马匹走私,抢在官府之前向番族买走了大量的马匹,等到官方马市开场,要么收不到,要么收的都是劣质马,价格还特别贵。
在这种大环境下,马确实要比人命值钱。于是温瑜示意温琼别再说话了,如果真吃不下,可以把饭菜端到自己房里。
温琼自然是不敢,他自从被绑架过之后,对某些事情就尤为敏感,现在这驿站里还住着个杀人犯,要不是自己大哥太过恐怖,他甚至都想三人挤一张床睡觉!
众人吃完饭都感觉有些无所事事,厅里气味又大,索性都回房休息。温琼是个闲不住的,在屋内待了一会儿就跑来当电灯泡,三个人大眼对小眼了半天。
温琼突然灵光一闪,来了主意:“咳,大哥啊,我之前看见这里驿卒有耍叶子戏的,要不然我们也来玩玩。”叶子戏,俗称马吊,是一种起于唐朝的纸牌游戏,一共四十张牌。
明朝刚开国的时候对赌博简直是深恶痛绝,朱元璋下命令,一旦被抓到赌博就是断手断脚,这个时候想摸摸“叶子戏牌”?简直就是用生命在赌博!
但是随着明朝城市经济的发展,叶子戏已经死灰复燃深入到大家生活中去。温瑜这也算是见证了历史,因为他刚穿正是叶子戏开始火热起来的时候。
这时候秀才打牌都成了小儿科,就连进士举人们,逮到机会都要打一把。目前的大环境是——不会打叶子戏,你在精英圈里还有脸混吗?
温瑜并不喜欢赌博,但也不怎么反对,前提是跟自己无关,只见他眯起眼睛,带着一丝杀气问道:“你是何时学会的这玩意?”
温琼愣住了:“啊?很早就会啊,大哥你不是还曾经让我教你吗?”
温瑜也被说懵了,仔细回想方恍然大悟,这是原主以前的事了,当时原主性格孤高,在举人圈子里没什么朋友,自己又抹不开脸,于是想着曲线救国,通过打叶子戏的方式扩大交际圈,不过很显然最后失败了。
温瑜尴尬的咳了两下:“是啊,那就玩一会儿吧,季卿会吗。”徐敬点头,巡检司里玩这个东西的也不少。温琼又下楼将田居拉上来,四个人凑齐一桌开始打。
温瑜这方面脑子不行,又是个非酋,输的是最多的。温琼虽然张罗的欢,但水平也不怎么样,整张桌子竟然是徐敬田居二人打的最好。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闲钱都要输光了,温琼实在忍不住求饶道:“不玩了不玩了,徐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我钱全被你赢光了!”
温瑜白了他一眼:“你徐哥自然是玩得好,不过你牌打的也太烂了!”
温琼暗自心中吐槽,大哥水平还不如我呢,而且我夸徐哥你一脸骄傲是要闹哪样啊!众人说说笑笑正要下楼用餐,突然有驿卒来敲门:“大人!大人不好了!又有人死了你快去看看吧!”四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出去。
死的人是贾大,只见他双目圆瞪,一脸惊恐的望着天花板,胸前哈插着一把匕首。温瑜仔细观察了一下,因为没有仵作无法确认死亡时间,但是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一会儿了。
这短短两天,一个小驿站里竟连续死了两个人,最重要的是现在道路封锁他们还出不去,恐惧的气氛在众人只见蔓延,像一些胆小的驿卒已经忍不住哭起来了。
温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然后冷静开口道:“诸位,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就算雨停我们也要几日后才能离开,现在死了两个人,凶手很可能就藏身于我们之中,我提议先将案件查清。否则我们自身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温瑜本身就是正经县太爷,这些天相处下去感觉人又公正平和,所以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公信力的。众人也都同意了,于是温瑜开始分别记录口供。
他先是询问了杨头儿案发之时他在做什么。杨头儿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吃完饭之后我押着唐峤上楼回房休息,我们跟大人一样,也是三人两间房,为了看守犯人,我和唐峤睡一间,邱建自己住一间。”原来那个脚崴的人叫邱建。
温瑜又去问邱建他案发的时候一直在房里吗,可曾听见有声音。邱建苦笑:“大人,你看我这腿脚能做什么,我早上回房之后就一直在睡觉。说起来这贾大死了,最应该怀疑的不是那老书生吗,当时我们可都看见了,那人放话说要杀了贾大呢。”
温瑜心知他指的正是卢奔策,也不接他话,因为之前温瑜就已经得知,在卢湘出了事之后,卢奔策在他尸体旁守了一夜。今天早上就风寒入体倒下了,方才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但按例他还是应该去看看卢奔策,于是他推开卢奔策的房门。
此时卢奔策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旁边一个驿卒正扶他起身。看到温瑜,卢奔策连忙行礼。温瑜不忍心看他虚弱的样子,走近问道:“先生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相信卢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
卢奔策惨白着一张脸:“谢大人关心,我很好,只可惜便宜了那畜生,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温瑜观其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病态,想着实在不便在打扰他,于是让他回床上休息去了,走之前他将负责照顾卢奔策的驿卒叫到一旁,问道:“卢先生可是一直都在屋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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