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都认为我道行不够法力微弱会扯你们后腿是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是不是?师父他、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张小凡未等惊羽开口便连珠炮一般朝着那年轻仙君发动火力。他的语气虽轻音量也弱,但那张苍白的脸与通红的眼,伴着一字一句落入惊羽的耳惊羽的眼,竟像利刃一般缓慢又深刻地扎进了他的胸腔——惊羽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脏,但却似乎感受到了所谓的“心如刀割”是何种痛楚。
惊羽一言不发眉峰紧蹙,他看不得张小凡歇斯底里的模样,便本能地伸出手臂把人紧紧按在怀里。那孩子还在他胸前挣扎,口中不再怒骂,却转成了呜呜咽咽的哭腔,似是想要强忍情绪,却又呼吸不畅只能张口喘气。
“小凡,此行凶险,大家商量过后选择不告诉你是不愿你被牵扯其中。我不能骗你说有十足把握能保你师父毫发无伤……但本座愿以这身仙骨起誓,若掌门此次有任何损伤,他掉一根头发我便赔你一根,他若是……若是遭遇不测……惊羽也——”他话未说完便被张小凡的手掌堵住了嘴,那人笔挺的鼻梁几乎与他的相抵,黑亮的眼浸在澄澈的泪中,散发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手足毫无章法地相互纠缠,一时竟不知是谁把谁禁锢于怀中。惊羽不敢乱动,便垂下眸子与他对视,张小凡颤抖着嘴唇讷讷:“不许乱说,师父他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也一定要平平安安。”
惊羽点点头,力道柔和地拉下他的手,指尖落在张小凡光洁的额头,轻轻地为他拨开凌乱的发丝。他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张小凡不知何时咬出血丝的下唇,转瞬即逝的心悸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此刻正是夕照时分,金黄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二人身上,堪堪将那因为沉默而冷却下来的气氛消融掉一半。四目相对良久,两人都从对方双琉璃珠子一般的瞳孔中寻到自己隐忍的神色。而最先打破这段僵持的是一向更为自持的惊羽,他闭了闭眼,终于放弃一般从鼻尖叹了口气,低头将干燥的唇轻轻印在张小凡微蹙的眉间。
因为对方的突然靠近,张小凡下意识闭了闭眼,当惊羽的体温从额间传来,他不禁浑身一颤,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唇带苦笑的年轻仙君。
“小凡,相信我。青云仙君宁负天下苍生也不愿负你,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掌门周全。”留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惊羽抬手拂过张小凡神色复杂的脸,甩着衣摆转身出院。独留少年一人立在最后的一丝夕阳下,直到暮色褪尽,一室昏暗。
此次事发突然,又在王母寿辰当日,玉帝震怒,场面甚是难堪。南山仙居即日便陷入了纷纷议论之中。此事虽有内幕,但知之者甚少,而从外人眼中看来,张清玄被下放,望月峰便少了个顶梁柱。说得难听些,便像是只剩下张小凡与洛荷花孤儿寡母。不过几日仙居各处便流言四起,多得是唏嘘感叹。
惊羽自那日起便随着张清玄的入狱失了踪影。洛荷近日因心情郁结而食欲骤减,竟忽然病倒吓坏了望月峰一众,张小凡在此番境况下自然成了望月峰唯一的支柱。门中事务因有家人打理倒算是井井有条,但师父师娘不在,张小凡又毫无经验,要一个前日还窝在师娘怀中撒娇的少年今日亲自撑起整个门派,多少还是有点吃力,更别提众仙私下的指指点点。
这日为洛荷送去汤药看她服下后又安抚其歇息,张小凡摆手让身旁侍女放了帷帐,自己转过身又钻进了书房。书童为他挑了挑光线微弱的灯芯,一时间房内亮堂了许多。
张小凡呷了口茶递给身旁的人,挥手让人下去歇息。小书童显然犹豫了片刻,但见主人连目光都没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便顺了张小凡之意,悄声退出。
王母诞辰一眨眼已过去大半月,临近中秋,虽然张清玄不在,但该准备的事务依旧需要有人担待。这几日张小凡在门中长辈的带领下逐渐熟悉了日常工作,但毕竟是新手,除了处理事务,余下的闲暇都被他用来整理复查了。
合上账本,张小凡闭了闭眼才觉得眸中酸痛,有泪水渗出。料想是用眼太久眼眶干涩,干脆就头靠椅背闭着眼不动了。他的身体非常疲惫,精神也相当困倦,但心中有事,日头工作繁忙,这段时间张小凡都没有好好睡过。
靠在椅中本想歇息,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半月前在大殿上师父那张略显苍老的脸,心中忧虑,也不知师父现下是否安好。不多时惊羽那张俊朗的脸庞也骤然出现,想起那日在黄昏夕照中那人温柔的一吻,张小凡猝然坐直,似是被谁看透了心思似的,只觉得脸颊微烫,若被人看见,一定要嘲笑他为何满面通红。
惊羽许了他不负之约。而还没等到自己的回应,那青云仙君便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飘逸的背影——自那日之后,张小凡便未再与他谋面。
玉帝曾下旨彻查真相前不得私自探望张清玄,张小凡也一直安分地做他的代理掌门,处理事务,照顾师娘,几乎没有迈出过望月大殿。今日午后他在南院浇花时,无意中听得家中下人低声议论,间或提起“掌门”“逐日”等字眼,便不著痕迹留了个心眼,放慢了动作,侧耳细听。
听人墙角这般事情若是换了往日张小凡是断然不会做的,若是被他师父或是惊羽得知,必定要嘲笑他许久。但这日他却从这细碎的言论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原来这段日子惊羽受玉帝圣旨,与众仙一同为此事彻查真相。那逐日岭掌门一向与张清玄势如水火,这次却避嫌避得彻底,连连称病,甚至众仙围议都不曾参与。
张清玄在天牢里到底如何外头的人无法得知,但让张小凡心惊的,却是那几个家人口中骇人听闻的所谓手段。凡人犯错自有官府判决,而神仙若是犯了天规也有天庭决断。他往日读过一些仙史,看过不少被削仙骨、施黔刑的案例。
张小凡不过一届小仙,道行也浅,轮年岁还是个半大少年,不敢想象这桃源般的天庭居然还有这般酷刑。几个下人不过随口那么一提,说是投入天牢的没几个能完整出来,张小凡一听便记起以往读过的案例,霎时手脚冰冷,牙关紧咬。
下午走进书房后又忙了大半天,直到现在他才得了空却记起这一茬。心中挂念师父,本已多日寝食难安,现下终于是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住了。沉吟半晌,张小凡决然出门,披着月色快步往听风阁赶去。
这几日正值案件审理期间,张小凡也不知惊羽是否在家,只是试着碰个运气。幸运的是,惊羽不仅在,而且还没有歇息。他被听风阁熟悉的家人带进正殿,恰好与准备出门的惊羽打了个照面。多日不见,二人目光相对,俱是一愣。
“小凡?你怎么来了?”
“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惊羽左右看看,挥退下人,拉着张小凡打量了许久,只觉得胸腔酸涩,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沙哑:“小凡,你瘦了。”张小凡见他衣冠齐楚的模样,心中疑惑,也无心与他叙旧,皱着眉再次发问:“你要去哪儿?”
惊羽咬咬牙,目光中藏了挣扎,良久方道:“天牢。”
张小凡浑身一震,反手死死抓住惊羽的手臂,沉声追问:“是不是师父出什么事了?他们要对他做什么?”
“小凡,你冷静点。今晚的审讯至关重要,本座答应了你会尽我所能就绝不食言,你相信我,好吗?”
“我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师父了,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师娘现在卧病在床,整个望月峰一团乱……你要我怎么信你?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惊羽心知张小凡在埋怨自己这些日来的不闻不问,当下也有些愧疚。但兹事体大,他不能自作主张把张小凡一并带去。那人见他一言不发,倍感烦躁,却也理解惊羽的尴尬。只好放开手时一并软了语气,红着眼眶压抑着满腔委屈,小声劝道:“我就去看他一眼,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好不好?惊羽?”
惊羽早就掉进了张小凡织的一张网中,也没打算出来。而这动了情的,无论是人是仙,面对自己心上人这般闻言软语,自然是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小凡清亮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惊羽胸口悸动,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张小凡很聪明,选择了他最无法抵抗的方式逼他就范。于是只得答道:“那你得答应我,这一路必须好好听话,不得擅自行动。”张小凡闻言乖巧地点点头,放开了指尖攒着惊羽那一角的衣袖,低头看了看又为他轻轻抚平。
一路无话,直到两人行至南天门前,惊羽停下了脚步。张小凡心急,便催促他让他快走。惊羽看他一脸焦急,还是放心不下,看看天色也不与他多费唇舌,只是扬了宽大的衣袖。一阵白光,张小凡还没来得及眨眼便缩进了惊羽怀中,小小的身子紧贴着那人温热的胸膛——他竟施法将自己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白兔。
张小凡回过神来不满地挣扎,但奈何法力太弱身子太小,那张牙舞爪的狠劲对惊羽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他只听得对方低声向他解释了两句,方才安静了下来。
惊羽见那团白色毛球不再作怪,居然不合时宜地翘了唇角——真恨不得张小凡能一直这样待在他的怀中——这般失礼的想法自然不能出口,这么想着便又敛了心神,迈着步子走进了城楼高耸的牢房。
这是张小凡第一次进入天牢,与他想象中不同,这处并不阴暗压抑。天庭的牢房再森严,关的也是神仙。汉白玉石的墙壁让空旷的石室显得敞亮却寒气森然,张小凡躲在惊羽怀里都能感觉到阵阵寒风掠过,自然明白这天牢虽不逼仄,但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他就这么待在惊羽怀中,随着那人拾级而下的脚步颠簸了许久,又像只有一小会儿。张小凡意识到,他们此刻身处的正是天牢的最深处。
张清玄此刻已被免冠,当日身上那袭青袍也不知所踪。他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但盘腿而坐时仍然挺直着那条挺了大半辈子的脊梁。张小凡离得远,看不清师父的深色,只是许久未见难免心绪涌动,便挣扎着试图从惊羽怀中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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