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骁记得他房间的书架底下有一块立式圆镜,拿过来给他照。夏珏对着镜子,慢吞吞地戴上茶叶梗,发烧时人对痛觉格外敏感,他直到戴完还是一脸疼到变形的表情。
“现在知道痛了?”闻骁在一边问他。
夏珏睁眼说瞎话:“不痛。”
闻骁看他两秒,忽而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瞬间,夏珏眼泪流了下来。
夏珏瞪大眼睛。
“知道,你坚强,不是真哭,”在他开口前,闻骁淡淡说道,“生病,没办法。”
夏珏顿时感觉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夏珏憋得头上差点炸出蘑菇云,“我叫夏坚强。”
闻骁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夏珏又轻飘飘起来,马上忘了拧脸之仇,眼神痴迷。
“继续睡。”闻骁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宽大又温暖的手掌。夏珏不仅轻飘飘,还感觉身体软绵绵的——不是生病时软弱无力的感觉,而是一种浸泡在幸福里的柔软。
本来中断的困意又被延长,夏珏睡着了。
闻骁靠在衣柜上用手机查课表。周一到周二都是早课,下午空,周三周五全天有课,周四上午下午各一节大课。
他发微信给闻如是:回响的那副《吹》,能不能拍一张照片给我?
“回响”是方琴心生前经营的画廊,后来交给闻如是打理。
《吹》这幅画和“吹”字本身没什么干系,是一幅抽象奔马图,方琴心在怀孕期间画的,线条热烈激昂,有一种野蛮的生命感。
闻如是回复了一个“OK”。
当晚,闻骁收到闻如是发来的照片,夏珏也退烧了,乖乖回自己房间休息。第二天两人都有早课,神清气爽地一起出门。
上完早课,闻骁再次拨通了昨天那家银饰定制店的号码,这回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闻骁是不是?”陶进银说道,“对对,我是‘银果’的老陶,桃子都跟我说了,你是她同学……哎哎对,好,你直接过来吧,三楼。”
西苑大道离学校的距离有点长,与三编桥社区之间还隔着两个村,闻骁坐了老远的公交,到那儿时已经是中午。
银果工作室开在居民楼里,这里和三编桥差不多,也是个集聚区,比三编桥还要破旧,楼面都是水泥的,没刷过漆,窗玻璃糊得都用不着挂窗帘。
闻骁上了三楼,敲门。门很快开了,陶进银招呼他进去,微胖,高大,模样很和善。屋内有点乱,到处挂着银饰配件,原材料,图纸,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工匠桌,上面有小坩埚、焊枪、胶板之类的工具。
“要定点什么首饰?”陶进银笑呵呵地问,“送女朋友还是家人?”
一个中年女人从房间出来给闻骁倒了杯水,神情温柔,应该就是陶桃的母亲,眼睛和陶桃一模一样,还留有年轻时候的风韵。
闻骁谢过她,说:“单边耳钉,送朋友的。”
“男生啊?”陶进银问。
闻骁点点头:“这里有个图样……”他把手机里闻如是发给他的照片给陶进银看。
“哎哟,这么漂亮的画,”陶进银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是匹马,对不对?能做,保证给你做得好好的。”
说着,陶进银带他到工作桌边,照着图片在纸上大概描了几笔,画出一匹奔马。
老手艺了,描得活灵活现。
“您会画画吧。”闻骁忍不住说道。
“哎,会不敢说,”陶进银摆摆手,“就是能画几笔。”
而后他继续补充线条,把画面变得具体、也立体一些,可以看出成品的样子了。
闻骁已经放心了一半,说:“我先付定金。做完大概要几天?”
“五天,”陶进银伸出一只手,打包票,“五天绝对给你做好,快一点三天就行。你和桃子是同学,肯定优先给你做,现在就开工。”
闻骁忽然心念一动:“我能在这看看吗?”
“行啊!桃子也说等会儿要回来,你们还能一起聊聊天。”陶进银爽快道。
他说开工就开工,对着图纸开始起蜡胚体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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