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闻如是不会轻易说出“急事”这个词,一旦说了,事态必定不轻。
果然夏珏回答:“有人在找她的麻烦,现在画廊已经没法做生意了。”
“找她麻烦?”闻骁的动作略一停顿,“是不是邵武。”
夏珏想了想道:“应该是这个名字。”
闻骁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愤怒,心想这帮人真的没有道理可言,自诩“长辈”,同时又如此卑鄙无耻。
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去拿手机,订最近一趟回句州的航班,但因为太久没有进食,站起来时一阵头晕,身体微晃。
“先坐下吃点东西吧,”夏珏连忙扶住他,“你放心,最早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下午四点。详细状况我也问过,等会儿讲给你听。”
说着,夏珏将闻骁带到沙发边,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保温食盒。里面的三菜一汤色泽鲜美,冒出讨喜的热气。
“还有粥,在底下一层,”夏珏接着说道,递给闻骁一只调羹,“一半大米一半小米,按你的口味,没放糖。”
闻骁接过调羹,鼻端嗅到食物的香气,感觉焦躁的心情在渐渐被抚平。
包括吃完饭,他到浴室洗漱,发现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已经全部洗过、并且想办法弄干了。总之万事俱备,只要他醒来,他们就可以立刻出发。
此时是正午十二点。去机场途中,夏珏慢慢对闻骁说了闻如是最近的遭遇。
事情最初无关痛痒:《句州商业报》在上周刊登了一篇闻征明的采访文章,主题是赞颂他病愈回归、风采不减当年。由于中秋佳节将近,报社方面经过特地安排,设置了少许与家庭情况相关的问答。
对此,闻征明的回应很含糊,只说自己一直忙于工作,一笔带过。然而昨晚,句州市论坛突然爆料,指责本市某高知家庭子女利欲熏心,肆意侵吞生父财产,配图正是闻征明的那篇访谈,其中关于他患病住院、与子女生疏的内容都被恶意标红,指向非常明显。
目前这个帖子原帖已被删除,但相关讨论帖层出不穷,且有多家本地媒体接到消息,就近纷纷涌向回响画廊,声称要见子女之一的闻如是,为“德高望重、无辜受累”的闻征明讨个说法。由此,画廊的运营受到严重影响,不得不关门歇业。
闻骁听完,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愤怒,而是可笑。笑如此无凭无据、漏洞百出的造谣,居然也能在网上引发热议,连媒体都不分青红皂白,趋之若鹜。
“姐姐是用楼山关的号码打来的,让你在学校小心,因为不知道邵武会不会又使出什么手段来,”夏珏叹了口气,“还说让我们一定别回去。”
闻骁看着他:“但你还是买机票了。”
“那肯定啊,”夏珏一脸理所当然,认真道,“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面对那些。”
闻骁沉默一会儿,握住他的手。两人一接触到,夏珏就发现闻骁虽然表面还算平静,但身上的肌肉大部分都紧绷着。
夏珏一阵心疼,同时也庆幸,闻骁至少还有他,他们可以时刻互相交付最真实的情绪。
飞机稍稍有些延误,晚上七点,两人在句州机场降落。
这时闻骁才拨了楼山关的号码,主动去联系闻如是。否则以闻如是的脾气,想必死活也不会同意他们回来的。
“你说什么?”不出所料,闻如是接起电话,听了没两句,语气就愈发严厉,“闻骁,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你也不看看形势,这种时候还回来干什么,给我找麻烦?还拖小夏下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珏凑在一边听,闻言忍不住小声为闻骁辩解:“小如姐,机票其实是我订的。”
“……夏珏?”闻如是听出他的声音,忍不住质问,“你向来最懂事了,怎么这次也由骁骁一起胡闹。”
夏珏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姐,”闻骁摸摸他的头,放缓了语气对话筒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就算不回来,在外面也很难心安的。”
闻如是听得顿了顿,但仍呵斥:“无论如何,现在都九月了,你们一个个大学生都不准备上学了还是怎么。”
闻骁还没回答,只听电话那头,楼山关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最近中秋放假……”
“假期今天结束,”闻如是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你明天就走。闻骁,你和夏珏也是,都回去上课,这种事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但今晚,我们大概只能留下来了。”闻骁不与她多争论,就道。
闻如是也只能勉强报出地址,答应让他们过去。
闻骁放下手机。不知为何,经过刚才楼山关的那句打岔,他的心情也随之略微缓和了些,或许因为这使他意识到,闻如是起码不是一个人在承受。
数十分钟后,闻骁与夏珏到了闻如是临时搬的住处,是一家高档酒店。
他们进入房间,室内非常乱,到处散落着文件。闻如是在纸上写写划划,楼山关给他们开了门,又默默回到一旁继续收拾。
“姐。”闻骁叫了一声。
闻如是停笔,抬起头。
她的样子没有闻骁设想的那么疲惫、狼狈,也并不脆弱,只是往日的温柔可亲都消失了,仿佛全身温度骤然下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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