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礼又跟肖谔简单阐述朔州警方抓捕人贩子的整个过程,都是些没用的话。可他觉得如果此时不说点什么分散肖谔的注意力,任由他这样颓靡下去,也许就真的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后半截儿烟是在肖谔指尖兀自燃尽的,他嘴里苦,没欲/望再抽。将烟碾灭在桌上的烟灰缸,起身时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才稍微踏出些实感。
手搭上握把,他转头,神色平和的说:“辛苦了,方叔。”
站在一片暖阳中,视野里是道路两旁未化净的雪,闪着耀眼的光斑,肖谔蹲在路牙边缓了一会儿,思考良久,再抬眼时,忽然有些辩不清回家的方向。
手机不停的在兜里震动,他拿出来看两眼,有时是陆小昭,有时是芳姐。
陆然公司提前放了假,中午下班,他先去菜市口买了些瓜果鲜蔬,提着两大兜子食材回到肖家。
还没走进厨房将东西放到流理台,陆小昭特设的铃声响起,于是把袋子先放在红梅树旁的石桌上,掏出手机划屏接听。
“哥。”电话里依稀听得见戏曲声,陆小昭捂住话筒用手收音,“肖爷去拳馆了。”
陆然有些意外:“拳馆今天还营业?”
陆小昭焦急道:“我给拳馆经理打了电话,他说肖爷特意点的他们那儿最厉害的拳手陪他练拳,听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
陆然笑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不是头一回去,练了三四年了,哪回见他身上挂着伤回来的?”
陆小昭抿嘴,把早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复述给陆然,双方停顿几秒,陆然说:“我去拳馆看看。”
从盛阳胡同一条小道儿横穿过住宅区,向东步行三公里,一排沿街的商铺中间立着块不起眼的招牌。左边是美容美发,右边是外贸服饰,关门早开门晚,生意平淡,都在等政/府拆迁改造。
招牌下破败的玻璃门内,沿昏暗楼道笔直往上,二层的空间开阔不少,装潢也变得大气奢华。
陆然走进拳馆,屋内灯光大亮,黑白方格的地砖中央立着几根实心红柱,红白两色的围绳里侧,趴着一个人。壮汉摘掉拳套,瞧一眼陆然,摆摆手叹了口气:“没法儿练,肖爷那拳头跟弹棉花似的,纯粹是想挨打。”
陆然挑高一边围绳弯腰探进身,蹲在肖谔身边,把人翻了个个儿,皮肤上尽是伤痕,青的青,肿的肿:“你可真下得去手。”
“不关我事儿。”壮汉拿起脚边的白纸,指指上面的黑字,“一见面就塞我一张‘生死协议’,又转我八千块钱让我使出全力打拳,我要是不干,躺在这儿的就该是我了。”
陆然也没去扶肖谔,这人还在喘气,身上散着运动后的余热。等他呼吸渐缓,才问:“怎么,是谁说这条命不是自己的,没资格结束它,那你现在这是干吗呢?”
“难受。”肖谔愁云惨淡的冲陆然挤出个微笑,拳头抵在胸口,“多尝点痛中和一下,能好受些。”
“神经病。”陆然把棕色风衣顺直,盘腿坐在肖谔手边,望着明晃晃的玻璃窗外,槐树枝杈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几块,每一块的风景都有不同:“我买了一堆菜准备大显身手呢,被你这一打岔,中午没饭吃了,一家四口饿到晚上吧。”
“放心。”肖谔在陆然胳膊上借了道力,表情痛苦的直起上半身,弓背含胸,长长的送出口气,“你弟胃口是真好,把我早餐全吃了,中饭不吃也饿不着。”
陆然“啧”一声道:“老爷子要哭了,孙子不上心他哟。”
肖谔扭头看他两眼,没忍住,笑的肩膀直抖。
两个人坐了十几分钟,陆然实在无法忍受地板膈的他尾椎骨痛,也不管肖谔的心情有没有明朗些,一把将人捞起来,套上卫衣朝壮汉扬了下头,朝门口走去,“老老实实把年过完,往后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陪你一起折腾。”
“这么好呢。”肖谔的身子始终是歪的,一边胳膊被陆然拉扯着,烟都差点没咬住,“那过两天陪我出去散散心呗。”
“去多久?”
“一周?一个月?半年?”
“我哪儿那么多假啊。”
肖谔嗤了一嘴,不屑道:“一个老爷们儿做婚庆策划,说出去让人笑掉牙。赶紧辞了去做‘和雅’的老板,省的半小时就得给你弟打通电话,拴眼皮底下看着多好。”
“别逗了。”陆然同他并肩在大马路上慢悠悠的晃着身,“我哪儿是当老板的料啊。”
肖谔没接话,周遭嘈杂的声音逐渐放大。过了很久,陆然忽然拉住他,神色凝重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这里。”肖谔将目光放远,盯着视野尽头那一团毛茸茸的光圈,平静的说:“我得去找文祺。”
“那也不用……”
“找到死为止。”
第十章
正文010
尹月芳每年过节都闲不下来,不是给团里面小她一轮儿的几个丫头们挑选些化妆品护肤品,就是给家在外地的大小伙子们送点儿烟酒特产,当然,主要精力还得用在肖家人身上,毕竟名义上来讲,肖老爷子和肖谔算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得巴结。
陆小昭抱着一堆用品补品吃穿细软,紧紧跟在芳姐身后:“您这买的金银首饰给谁带啊?家里是四个汉子又不是四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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