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曲老板简单粗暴地把他手机缴了,锁在家里禁足,向安的一百多个电话、九十多条短信,自然和他无缘。
曲老板放了话,书可以不读,商可以不学,但向安必须得断!
他儿子就算当个啃老没出息的富二代,也绝不可以搞同性恋败坏门风!丢脸!
曲离他妈则选择暂且放下跟曲老板的恩怨,同仇敌忾,解决儿子的人生大事。为此特意从百忙之中请了半天假,来给曲离做思想工作。
叶娴来到床边,抚摸着曲离手上捱了鞭子青紫的痕,问:“还疼吗?”
废话,手指粗的鞭子捱那么多下,能不疼?
但曲离嘴硬道:“不疼。”
“你以前不这么犟的。”叶娴自顾自倒了杯白水,放在床头。
曲离又说:“身上不疼,心才疼。”
“我的朋友不理解我,父母不理解我。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捱这么多鞭子,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不!我只是爱上了注定会爱上的人!”
曲离很年轻,所以妄图用一些酸腐的话说服他妈。
“……妈,你和向安一样,看过那么多故事,心里经历过那么多情感,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这是爱,不是病!”
“曲离,”叶娴坐在他床头。她说,“妈妈曾经也年轻过,我懂你的感受。”
“妈!”曲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得从被窝里撑坐起来,“我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不管学什么,不管做什么工作,我只要……”
但是叶娴平静地把稻草从他手里抽离了。
“小离,今天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个的。”顿了顿,她丢出藏了很久的重磅炸弹,“你父亲出轨了,这件事,你能想象吗?”
瞧瞧人家这用语,不是你知道吗,也不是你察觉到了吗,而是,你能想象吗?
像叶娴这样的女人,面对爱人背叛,这样一件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事,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如此平静地通知自己儿子,真的很让人敬佩。
可曲离做不到啊。他太年轻太幼稚,乍一得知这个消息,跟世界毁灭,三观崩塌一样难以接受:“什么时候?跟谁?我怎么不知道?!爸爸他疯了吗!!”
“几年吧。什么时候起,记不清了。”
“我曾经像你一样,死心塌地追求完美爱情,遇到曲华阳,便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没头没脑地扎进去,”叶娴的语调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如同一切都事不关己,“可是小离,有的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你也不是,只靠爱情就能活着。”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叶娴以同样毫无变化的情绪,将这几年间她如何发现被绿苗头,如何大胆假设小心取证,如何面不改色捉奸,如何在离婚协议签字生效前一秒改变主意,从天真幼稚的小女生,到生活的冷面女王,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娓娓道来。
曲离的三观仿佛被按在地上残暴地摩擦、□□、碾压,又和稀泥似的拼凑起来,构成一副扭曲、诡异,却依然完整的壮观图画。
“你看,只要我把一切都捂死在心里,外人眼中,我们依然是幸福的一家,甚至我的儿子,每天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你,也依然为父母如此恩爱和谐骄傲着。”
事实怎样又如何呢?
叶娴告诉他:只要无人戳破,我们就依然是幸福的一家。
至于爱情是否真正存在,有那么重要么?这世上能有几个人真正经历过爱情呢?
很多人即使活着都已经用尽全力,哪有空追求什么所谓的精神合一?我们见惯了太多凑合而过的日子,甚至有人至死没有走出过一方小镇,没有体会过心动,更别提懂得什么酸掉牙的,“爱”是怎样的感觉。
他们不是依然活得很好吗?
何况,即使真的幸运,找到所谓“对的人”相恋了,轰轰烈烈肝肠寸断要死要活过又怎样?最易变却是人心。
曲华阳现在爱的那个,明年,后年,在他身下的,还是同一个么?
这些话在曲离脑海里虫鸣一样,嗡嗡地转,转得他天昏地暗,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痴呆,分不清是非。
他从最初的惊诧、愤怒,慢慢平静下来,最后茫然地,竟然觉得叶娴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
这恐怕是曲离人生中经历过最成功的一次洗脑。
即使他还想挣扎一下:“妈!我跟向安,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真想要好好过一辈子的!”
而叶娴挑了挑眉毛,轻飘飘问一句:“哦?是吗?你知道向安心里的想法?”
叶娴着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并不从性别关系这块决定曲离和向安悲惨结局的根本入手,而是委婉巧妙地提醒:即使你做好了要跟他同生共死的准备,可向安呢?他的家庭呢?
向安家是天底下最普通的家庭,他不像曲离一样想要什么都有人备在手边。他必须去面对生活的艰辛,必须去承受必然要受的苦。而当他们毕业,从温室里出来,要去面对社会的疾风暴雨,他有足够的资本,来陪曲离疯这一场吗?
又或者,在那漫长而不可预见的未来里,谁敢保证,他的感情不会因为备受挫折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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