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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火将孟柯人烧得神智尽失,只觉怀里的躯体香软可人,紧紧贴住那冰沁的皮肤,一阵清凉舒缓之感正浇熄他一身炙热,便愈发放手不得。将人掳入一间厢房,就欲成那件好事。

怎奈好事多磨,怀中佳人躯体虽美,却也不是任他拿捏。那人趁孟柯人被药力冲得虚恍无力之际,朝他胯下猛然一击,孟柯人痛得一松手,便教那人挣脱出去。

疼痛也使孟柯人唤回些神识,他知自己这做法非情非礼,实在逾矩,便也不再穷追,咬牙摊平在地上,苦熬着药力,只祈求能将它捱过。淫药毒烈,几番让他觉得自己熬不过去,就要殒命于此。未成想本已逃脱的那人,不知何时竟又重回到他面前,亲自将身体攀过来,贴着嘴唇与他缠吻。孟柯人霎时福至心灵,此前十数年都不曾有过的快活之感流遍全身。

以往他也不是没与宫娥行过人事,但从来感受平平,无非是打发闲暇作的耍子。在那厢房中的半晌,却足以抵过此前所有的欢情时刻,真正让他懂得了何谓适情任欲、倒凤颠鸾。

他曾拿眼偷觑过那人一回,随后便被发带罩住了双目。但就那仓促一觑,却让他恍若是见着了云中仙子,落榻凡尘。

可叹良辰苦短,欢情难久。一股精元泻出,孟柯人还尚未尽兴,仙人却已回九霄云上,只给他留下一只红缎鞋,和满腹无处排遣的相思。

孟柯人曾拿着这形制独特的红缎鞋,向御史府和参宴的诸王公大臣去一一问询,到头来豪无所获。毕竟他那一眼看得潦草,只知那人必定风姿卓绝,却连个面貌也未记真切。匆匆半晌欢情,真仿佛一场春`梦,醒转便无处可寻。

之后孟柯人时时将红缎鞋带在身边,只趁无人时拿来缅念。此番被孟银砂撞见,教他既羞又幸。羞的是这思春之情,着实使人难以启齿;幸的是阿姊一向同他亲厚,或许真可以出个法子帮他,一解他这连日相思。

于是孟柯人便掐去头尾,又掩了诸多细节,才将这段困囿自己的情事吞吐讲出。

孟银砂听后倒是爽朗一笑:“我还当有甚难处。不就是记不得脸面,有道是‘情之所至,死可以生’,况乎堂堂一国太子不过是想寻个人,又有何难?既有那形制怪奇的鞋子,便还从这处着手,”说着从孟柯人那里拿过缎面鞋,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我过几日少不得出宫一趟,捎带着再替你打听打听,你看如何?”

“小弟多谢阿姊!”孟柯人一扫先前羞赧,眸泛星光,当真是喜不自胜的模样。

孟银砂才被父皇的薄情寒透了心,现下见着弟弟倒似个痴情种子,心中顿觉宽慰不少,又道:“你也毋需忧心,因缘本是前定,既然已经结下这根,自有攀援之期。等待时机罢了。”

第十二章

孟银砂这一趟出宫,却和万红庵脱不了干系。

她一向对情爱之事颇有执念,认定但凡世间真情,必定是从一而终,死生不渝;最厌那等三心两意,朝云暮雨的把戏。对于孟谌的移情,她则将因由一股脑都推到了万红庵头上——父皇母后本当是恩爱甚笃、情比金坚,而今不过一时妖人作祟,迷障蔽眼罢了。只要将万红庵这娼伶翦除,父皇自会回心转意,重又念起与母后的旧情。

先前她曾遣亲信胡烈去查访过万红庵底细,知他风月场合卖皮肉的出身,心中更为鄙夷。今次出宫,不过是要亲自勘探一番,彻底把这下滥胚子的底端个干净。

四匹乌鬃拉的马车停在弁华园前,秦揽月在园门前候着,见车上下来的人衣履豪奢、气度矜贵,自然不敢怠慢。还不待他开口逢迎,孟银砂便直抒来意:“万红庵先前住的哪处,带我去看看,还有先前伺候过他的小厮仆役,一并与我提来。”

虽然这使唤人的口气好不客气,秦揽月到底不敢得罪,一面于前边引路,一面又吩咐小僮前去寻人。

且说万红庵自封了鸾镜君,搬进宫中停云轩居住,便把他使唤习惯的贴身小厮翠岫、朱琛都带去了。他本就是个好侍奉的主子,并不多事,轻易不肯罗唣别人。所以寻来寻去,最后只拎出个往常给万红庵伺候笔墨的小厮,名唤晓霭,领了过去。

孟银砂在先前万红庵住的屋子里盘问晓霭:“那烂娼平日里都如何使唤你的,又有甚上不得台面的癖好,做过哪些下滥事体,都一一与我讲来。”

晓霭虚岁十七,还不大醒世,听得孟银砂这一连串的刁钻质问,颇摸不着头脑,只呆呆地照实答道:“红相公性情温软,极少唆使人,我以往只给他磨墨铺纸,侍奉他作画写诗……他兴致来时也教我写字,仿着他的来。倒不曾见他做甚么下滥事体,反倒对我们仆僮也体贴得紧,不少……”

“够了!”孟银砂厉声喝断。她亲历亲为走这一遭,可不是要来听这些浑话的,“你这贱仆,也不过和他蛇鼠一窝,就替他包庇着吧!”

晓霭不知哪处失言触怒了贵客,只得慌忙跪下,噤若寒蝉。

孟银砂在屋内疾步盘旋,心底一股业火难消,想自己难得出宫一趟,难道当真要无功而返?随手扯过些屋内摆设,胡乱摔砸撒气。

忽然撞着那搁鞋的架板,一脚踢翻,看着散落满地的鞋屐,却不由惊异地瞪大双目:“这些鞋履,为何、为何右脚前端都被收窄,做成了如此怪异的形制?”

晓霭朝她目光看去,了然道:“小姐有所不知,红相公右脚有疾,曾被截去小趾,所以他的鞋履全要将右脚前端裹拢一截,方才合脚。这些鞋履都须着人订做,是整个洈邑城里独一份的形制。”

孟银砂听得身边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震得她头昏耳聩。她脑海里浮现出孟柯人捧着只缎子鞋,眼神无比痴迷的情境,不禁心乱如麻,太阳穴处嗡嗡作响。

难不成,那下滥胚不仅蛊惑父皇,竟将自家小弟的魂也勾去?仅这念想一动,就让孟银砂骇得一颤。万红庵毕竟是孟谌亲封的鸾镜君,倘若孟柯人苦心思慕的人当真是他,不但更难将他从宫中翦除,届时两人相认,还不得使父子不睦、宫闱失宁?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孟银砂眼神一黯。不能使他二人相认,也必须将万红庵这根肉刺拔去,以绝后患。

思虑良久,孟银砂看向地上还兢兢战战跪伏着的身影,计上心来。

晓霭家境贫寒,打小便被卖进园子里做事。他姿色平平,手脚又有些蠢笨粗憨,便是做粗使仆役也不讨喜,平日里没少挨打挨骂,遭人奚落冷眼。可别看他面貌平庸,身量倒是纤长柔软,竟和万红庵有几分肖似。

孟银砂踱步到晓霭跟前,缓缓蹲下,伸手将他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平视:“我且问你,你在这园子里被人驱使、当牛做马十来年,可曾想过要走出这园子?”

晓霭不明所以,直愣愣地看她。

“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要享荣华富贵,食玉粒金莼;也对着人呼来喝去,任意支使?”

他眨了眨眼睛。

“这些我都能给你,但我先要从你身上讨一件东西,你可愿意?”

就像中了蛊,或是被甚么邪祟驱使,晓霭重重地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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