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银发的管家露出了一个有些歉意的笑容,朝上面指了指,告诉他是轰炎司的授意。
轰焦冻目光一凝,险些把钢笔掰断,就听到绿谷问他:“轰君的伤好了吗?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轰焦冻只得实话实说:“嗯,只是皮肉伤。”
计划不如变化,他连病号服和绷带都准备好了,眼下只能作罢。绿谷看起来却很开心的样子,丝毫没察觉到轰焦冻的低落情绪:“那太好了,我这就放心了。”
不如说他在看到轰焦冻的一瞬间就安心了下来。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自然不攻而破,他前来探病的目的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既然轰君在忙的话,我也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轰焦冻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那个矮桌一脚踢到了角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看来轰君的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绿谷跟着轰焦冻走在回廊里还这么想着。轰家的庭院错落有致,雅静细腻,绿谷在拜访前就听说轰炎司为了这院子专门把家安在了郊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行走在其中连心情都会不知不觉安静下来。而今天的空气微凉阳光正好,是观景的好时机——他觉得脚踩在木板上的都带着轻快的触感,就看到前面的轰焦冻停了下来,对他说:“这里。”
“嗯?”他不解地走上前,“怎么了?”
一抬眸,满园的山水就一览无余映入了眼帘。
翠色树木和大小不一的山石映衬着不远处的小阁楼,水面微澜,还没有完全凋谢的碗莲静静飘荡着,那一点残红在熹微的日光中也显得温柔缱绻了起来,绿谷一下子连呼吸都屏住了,半晌后才赞叹道:“真美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轰焦冻也注视着这副美景,跟着绿谷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是最佳观景点,你要是深秋来的话,红色的枫叶应该会更好看。”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庭院就会像“活过来”一样,锦绣满堂,灿烂如火,也是轰炎司最喜欢的景色。
只不过他不喜欢那样的红色,太刺眼了。
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他。
他这么想着,没注意到绿谷已经把目光转而投到了他身上,问道:“轰君——你不喜欢吗?”
轰焦冻从沉思中骤然惊醒,发现绿谷出久又一次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这种事情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他不禁有些迷惑,回避了绿谷的眼睛:“没有,我只是……”
他顿了顿,重新看向庭院,低声说道:“我不经常来这里。”
绿谷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追问下去,反而顺势坐在了缘侧上,叹了一口气:“我想回老家了——我小时候也住在这种大房子里,院子里有一座非常大的假山,我在里面藏过弹珠,还有装着小玩具的铁皮盒子,真想让轰君也看看。”
轰焦冻跟着他坐了下来,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的故事。绿谷讲故事的本领挺不错,情绪渲染非常到位(不如说他讲得时候感情超级投入),抓一只独角仙的故事都能被他讲得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轰焦冻本来不感兴趣,听着听着也不自觉追问“然后呢”。绿谷说了二十多分钟,见轰焦冻完全听上瘾了似的,还一本正经问他“为什么会在山里面迷路?”。
“……小孩子怎么会认方向啊,”绿谷理所当然地说道,“转来转去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轰焦冻还是理解不能,绿谷看他面无表情思考的模样就想笑:“轰君从小就是什么都会的天才吗?”
轰焦冻从沉思状态脱离了出来。他盯着被风吹皱的水面,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我……其实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它们喜欢刺激,于是把轰焦冻童年里最残忍的一幕反复播放加强,像是电视里每天固定播放的广告——而其他无足轻重的故事随着他的长大,已经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片断。轰焦冻认真想了想,觉得记住的故事不是乏善可陈就是阴郁沉重,跟他本人一样。
绿谷看他又陷入了沉思,觉得自己的话让轰焦冻为难了,急忙道:“我只是有点儿好奇而已,轰君不用为难,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轰焦冻摇了摇头,风吹过他的额发,绿谷发现他的眼珠泛着玻璃一样的光泽,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僵硬冷漠至极,竟然不像是个人类:“我不是不想说,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
轰焦冻本质上是个讨厌自己的人。
他在离家的几年中,有好几次陷入自我厌恶中无法自拔,那段时间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也试图找过心理咨询师。
他能够流畅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心理疾病和性格缺点,他也明白困住自己的是过去的芥蒂。他配合治疗,也尽可能坦诚相告,最后反而是心理医生缴械投降,对他说:“我没有办法开导你,你也不需要开导——我没办法治疗一个认为自己没救的人。”
“你要是一味否定自己的‘另一部分’,你剩下的这部分也会很快崩塌的。”
“轰君。”
绿谷出久打断了轰焦冻的思索。他侧过身子看着他,两个人的小腿贴在了一起,轰焦冻有些不习惯地往后仰了一下身体,就听到绿谷说:“这么说实在有些失礼,但是上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想问了——你究竟在看着什么地方呢?”
轰焦冻被他这一下给问住了,绿谷出久此时表现出了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咄咄逼人,迎着轰焦冻茫然的目光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刚才轰君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太敏锐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猎物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狙击枪射中了心脏——内心的最深处被人撬开了一个缝,轰焦冻一下子竟然萌生了退意,那无数心理医生都没有攻破的、伪装在表层的“毫不在意”,居然瞬间就露出了颓势:“我——”
绿谷发现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那层蒙在轰焦冻眼睛上的坚冰猝然破裂,里面的感情夹裹着火焰,剧烈又炽热地席卷而来——他不知道轰焦冻此刻的内心犹如经历了一场地震,以为他又被自己给吓到了,于是急忙要站起来:“轰君你没事吗?”
轰焦冻抓住了绿谷的手腕,他用力到指节都微微发白,随即狼狈地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能控制住情绪——那一瞬间他简直像个小孩子,内心的感情喷薄而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绿谷观察着他的脸色:“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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