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其美令人沉醉。然,那银色光华亦如霜雪,寒意凛冽。”
这是那个人曾说过的话,而且特意将其记录下来传于后人,想必是有着相当深的执念。也因此,继承他血脉的被诅咒的族人世代都对着那似被血光浸染的绯月,亦是源于他的任性。
即使赤红如火焰,它也依旧没有温度,真是讽刺。
月是冷的,但是,我有叶在,和你是不同的。
我揽紧了沉睡在怀中的人,抬头望了一眼中天的满月。
尽管除了亮度随着月龄有所变化外就一成不变,但身处在这个黑暗世界中的人们依旧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它,只因为那是唯一光明所在。所以当叶问起是否喜欢它的时候,我不置可否。
在外面(注)的时候,经常和他一起仰望星空。小镇所在的山谷地常年雾气盘绕,难得遇到月朗星稀的绮丽夜晚,那些日子也成为了珍贵回忆中的一隅。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愈发怀念起闪烁的星空。不论眼前耀眼的光轮有多么瑰丽华美,也始终充盈着不祥的绯红光芒。
虽然明白这一点,还是见他经常痴痴地望着它发呆。不管面对怎样的处境都能笑得出来的叶在来到月读神社之后也变得有点沉默了,今夜依旧没有说上几句话就低喃着“困了”倒在我怀里,身体半侧着蜷缩起来犹如一只幼猫。
被夜露沁湿而涌起凉意的四肢末端逐渐感受到从胸口徐徐扩散过去的暖流,真的很温暖呢,叶。
这里是隐岐岛后的月见市,一个被汪洋和山林所包围的小镇。
虽然是不过数千人居住的弹丸之地,但人们在这里扎根下来并且繁衍生息的历史非常悠久,史书上的记载一直可以追溯到奈良时代。早已步入科技时代的外界充满异彩斑斓的诱惑,令执着于物欲的人们逐渐忘却信仰,但对这被封闭的小镇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若是一般的山村,随着时代变迁要么消失湮灭,要么被转变同化,但月见只是保持着自我的步调,被分隔于现实之外。
究其原因,一方面小镇本身从古早时候起就形成了自给自足的运作体系,从事农副业的镇民与自古就管理着这一方土地的贵族建立起了可以说与外界毫无瓜葛的国度,即使在现今,政(||)府依旧把管(||)制权(||)力下放到身为贵族后人的御五家手中。事实上,即使神信已经淡化,还是有不少人会在意着风水吉凶,以“流放之岛”的恶名著称的这个岛,愿意长期逗留的外人几乎是没有。
这一层仅是表因,一般人的了解就此为止,再深入就成了所谓“怪谈”。
“月见的子民不可迁出隐岐岛,否则会遭到神明降罪”乃是岛上流传已久的古训。偶尔会有胆大不屑者亲身尝试触犯禁忌,当然,他们中间没有一个能逃脱诅咒,结局不是原因不明地猝死就是被卷入莫名的事故。因此在岛民心中根深蒂固的神道信仰和对御五家的膜拜并非没有依据。尤其是年轻人,多数都是实用主义,如果不是确实牵涉到自身利益是不会付诸敬意的。
于是老人们逐渐衰老而亡,空缺又被新生命所取代,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有外地人来到这里定居,然后逐渐融入小镇成为一份子。我经常都会揣测他们的内心,到底在决定留居之前有否听说过月见的那些不祥轶闻呢?包括我那入赘的父亲,原本也并非月见住民。
镇子处于大峯山谷地较为平缓处,上空常年淤积着浓云流雾,晴朗的青空非常少。以我这双术者的眼来看,则是更为不祥的光景。盘旋堆积着的灵气愈是接近西山上空就愈是浓重,中间几乎凝成不透日光的墨色云块,不断翻滚着朝螺旋中心聚集,坠落,犹如巨大的龙卷,又似天幕塌陷,俨然末世之景。即使是我,也无法长时间注视那翻腾着的巨大灵力流,仿佛不留神的话连自己的灵魂也要脱壳而去被它夺走。
它们去往的地方是大峯山深处、被封印的禁忌之地——常世、黄泉比良坂与现世的分歧点“黄泉之门”。经过撒选的往生者前往常世,而怀着强烈执念未能安息的灵无法去到那个极乐世界也无法转入轮回,只会被更强劲的执念所吸引而逐渐丧失自我,最后只留下逝去时拥有的强烈情感。
偶尔它们会脱离灵道的束缚进入现世,但更多时候则是被最为强烈的意志吸附着一同坠入根之国,那个据说是收容世间一切黑暗的地方,所有的悲哀、痛苦、憎恨、绝望在深处不断沉淀、凝结,变成连光线也无法穿透的绝对的“暗”。然后,在封印之力衰弱时,总有想要召唤更多不祥的灵穿越门降临现世,带来毁灭的灾厄,那就是“蚀”。
这个名称流传已久,但多半与夹层世界的绯月脱不了关系。
一直都悬挂于常夜世界的那轮满月并非现世中人理解的“月”,那只是这介于虚幻与现实的夹缝世界自身构造的一部分,按照我的理解,如果法力强大到足以改变这个幻境,那么消去它也并非不可能。
阴阳道之基础为阴阳,而反映于天象和宇宙生成说的部分提到:日为阳,月为阴。太阳亦代表热情、生命、力量,而具有阴冷、虚幻、柔软属性的月则为阴,月亦表示精神层面的存在,比如灵魂。
常夜之世的绯月就是那样一种主导着灵魂之流的存在。如果发生“蚀”,则灵魂被黑暗污染吞噬,只留下躯壳,这种情况和“死亡”并没有太大区别。
为了避免“蚀”之刻带来的灾祸,御五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守护“门”之封印。
在日本各地有数处灵大量积聚的“场”,在“场”的周围空间极容易歪曲而形成裂缝,黄泉之门就是由此演变而来。先人在这些灵厄容易涌出之处设置封印并划立禁地,并驻人世代守护,这一点上月见的术士之职责和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至于令人谈之色变的“神罚”,虽然对一般民众来说是略显残酷和不可思议,但这也非月见所独有。须知在任何灵场周围都会积聚不祥之气,稍有不慎就被卷入致人丧命的灵异事件其实不算少见。神官和术士们只能尽最大努力维持封印,但是要守护所有人的安全,就是任何人也做不到,更何况是自然逐渐被城市吞没、文明逐渐取代神信、随处都可能有人迹的现代社会。
每年一次的嗣月祭表祭和常规节日庆典,举办神事驱邪避厄、祈福求安;管理协调月见的大小事宜,从治安到经济。靠着五家的守护才得以延续繁荣的月见,子民们深受恩泽,所以崇敬与感激发自真心。然而祥和的背后暗藏着不安,每年都会发生的“神隐”事件,永远无法离开的这个囚牢般的小岛,都让偶尔思及此的人心头一窒,无法释怀。
他们并不知道月读神社的存在,也不知道御五家所背负的沉重使命,那是时逾千年都无法摆脱的真正诅咒。不能为人知的禁忌之仪式,必须献上活祭才能够安抚的封印之门。
所谓的嗣月祭.正祭,是在一个月相周期满盈时举行的仪式,对整个月见来说是关系到存亡的重大神事。仪式不允许特定神官以外的人员参与,也不允许以口传或是其他任何方式泄露其细节。地点是在月读神社的御园,那里的千引石正下方,就是月见的黄泉之门入口。每一次月相周期中选出的主祭家族会有人成为献祭者,遵照自古流传下来的仪式献上自身来安抚鸣动的黄泉之门,避免“蚀”的到来。
这部分内容是我和叶从小就熟知的。
作为与生俱来强大灵力的麻仓家后代,我和叶都有被选为“神子”的可能性,所以从懂事起就被作为要将身心都奉献给神明的神官来培养。
正祭是非常严肃的神事,不止是对仪式规程的要求而已,更重要的是献祭者的资格。
即使是从占卜中获知天命,献祭者也必须具备与之相称的能力与觉悟方能胜任。若心怀杂念,必会导致仪式失败。所以呢,从某种意义来说,成功举行了正祭的主祭神官们都是放弃了自身、不再对现世有丝毫留恋的殉道者。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那程度,虽然对自身的能力从未担心过。
获知具体的仪式步骤是在十三岁那年,在由五家家主参与的占卜中出现了我和弟弟叶的名字,那就表示我们会成为主祭神官,一年之后参加正祭。
夹层世界的绯月以光泽来代替月相,从光芒最弱的暗红色到变为明亮的赤红色的周期大致在三到五年间,时常会受到灵道变化、封印效力等因素的影响而变动,而仪式就是选在满盈之时举行,那正是月之阴力达到最强,灵魂之力产生共鸣,封印效力最为微弱的时刻。
仪式名为“月蚀”。
在被绯红色炫目光芒照亮的御园正中设立起双重的结界,作为生赘(注)的主祭神官立于千引石前,待门初开时将自身献祭于涌出灾厄和瘴气的黄泉之门。祭品的身体会被强劲的灵力撕碎,残骸为门所吞噬,而神官的血将会将千引石上的注连绳染红,那是重新施加封印的最后一道步骤。
按照正确步骤来执行的仪式可以成功地将门重新封印,直到下一次绯月满盈的时间里,月见能得到短暂的祥和。逝去的神官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自己的亲友,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隐”,就连灵魂也不会留下。没有人能召唤他们的魂魄,据说它们会一直被禁锢在门中,化为“神子”(注)守护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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