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迟挥的父母也不过稍事叨扰几天,初四就离境去埃及了。迟挥照旧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对着切开的模型开始画画。她有新的主题,而最初使她去找张子墨的那幅画,她依然没有往上补最后的那个人。她有好几个备选,选择困难,只好let it be,先画目前这个更清楚的。第一幅完成得很快,画到75%的时候,发现自己用的几乎全是冷色,像极了一副黑白照片。发现的时候,迟挥看了一眼等于死了半个月的手机,没人找她——工作上对接的朋友都怕她——她才想起应该给张子墨打个电话。
“想起我来啦?”那头的张子墨显然精神得很,虽然是半夜十一点,“你最近…都干嘛呢?”“我?我啥都没干。”“哦?”她浪荡语气里隐约的无奈被迟挥听出来了,她了解张子墨——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知道她是看上去浮夸但工作非常认真地人,要是说啥都没做,那就是真的啥都没做,采风归来什么都没干证明采风本身的失败,“你说的对,”张子墨叹了口气,“去伦敦是个错误的决定。”迟挥轻轻笑了一声,意外的是张子墨没有还嘴,“到我这儿来看画吧。”“现在?”“随便你,明天也行。我不去别的地方。很早就会起床。”
张子墨出门了,迟挥事后向程恒说起,程恒讶异于她也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这!”张子墨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切开的1:1的摩托模型,“你切的?”“不是,程程切的。”张子墨不改一脸惊愕,“我还以为她俩之间是韦杨攻一点。不过想想也是。”“想什么你想,就知道瞎猜这种私人问题。”“我看看你这,呵!”她看见了迟挥画了大半的画,立在原地久久凝视,迟挥上去推她,“才画了一半。”但张子墨不为所动。迟挥自觉有点害羞,也许心底觉得这是张子墨给她的灵感。现在被缪斯女神本人看见了,自然害羞。
张子墨站着不动,迟挥只好去倒水——思来想去,最好还是不要喝酒了吧?何况她这里没什么酒——结果给张子墨的时候,这家伙喝了一口,只说了一句:“不是酒?”倒还依旧目不转睛。
“没有。”“没有?”“没你看得上的。”这下这家伙总算转过来了,“我还没看呢,你怎么就知道我看不上?”
她最终在迟挥的冰箱里挑了一瓶偏甜的红酒。“祝贺你跨越小小的创作瓶颈!”两人碰杯,迟挥一瞬间有一种不知道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的错位感,“嗯,不错。”张子墨点点头,很自然地牵起迟挥的手,“然后,”“嗯?”迟挥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顺从,难道不应该直接扇她?“我想我能claim我是你这次的灵感的赋予人,对吧?”迟挥噗嗤笑出声,“是不是吧你就说!”“是,是,是!”“好,那我就赖上你了。”“嗯??”张子墨放下酒杯整个人搂着迟挥的腰,迟挥也不反抗,“我要赖着你,直到我知道往下我该拍什么为止。”
迟挥笑着答应,张子墨像个小孩子一样吻了她。不曾对对方坦白却在心里已经对自己交代清楚,张子墨在伦敦拍什么都不对,她总觉得画面有缺失,直到看见一个颇像迟挥的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她才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迟挥出于自己的想念——或许在疲倦时尤其容易服软——叫来张子墨,她对往日情人总有呼之则来的绝对自信,这次却没有,即便这人最让自己心安;直到张子墨进门,久违地近距离地感受到她的气息,她心里那些打成结的创作遐思才算一通百通。
有时我们需要一样的人,在她们身上寻找不一样,才能给我们看世界的全新角度。
春末,迟挥办了一次画展,主题是《见到未曾见过的城市》。城市人在乡村,乡村事物在城市,还有城市的截面,混杂引发关于冲突的思考,评论家们说好久没见到这样充满思考的复杂的迟挥了。而张子墨同期也出了答应许久就差最后一部分的摄影集,编辑诧异于她为什么出片出得这么快,不是说去了伦敦一无所获吗?然而看到照片编辑更加诧异了,最后补上的这些照片有别于以往,传统的黑白中多出艳丽的红,每一张都是,每一张都是拍摄一个女人不同的角度——除了不拍脸——这个部分,叫做“迟”。
编辑唐蔚吃了一嘴狗粮。压根不知道给她这嘴狗粮吃的人正在相依相偎温情脉脉地斗嘴。但她手上另外一个活儿的事主,韦杨和程恒,她知道是从不斗嘴的。更糟糕的是,她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
Rainy Night in Georgia (1)
今年雨水格外多,从春末夏初就开始了。唐蔚不太喜欢这样天气。说是不太喜欢,毕竟没有到非常不喜欢的地步,她宁愿白天下雨——这势必招致要在早高峰出门的广大人民群众的憎恨和反对——晚上清爽,因为她最近工作任务暴增,一有压力就作息失调的她势必开始熬夜,白天大雨有利于她睡觉。
使她工作量暴增的不是韦杨,韦杨的作品早就计划好了,而且她一般也就是在每隔一到两年的这个时候截稿。然后就轮到她唐蔚来做校样了。她和韦杨合作多年,默契程度之高,很多韦杨独特的用法她已熟悉,所以虽然量大但做起来并不费心,只是需要时间。但是半路杀出来个张子墨,在张子墨原来对接的编辑突然生病入院、唐蔚刚刚送走一个事儿逼型的年轻作者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没有任何休息还要加倍工作,而且一个赛过一个急。
从业这么多年她也算有名的编辑了,人人爱戴,上司喜欢,虽然也免不了将就一下市场去面对一些她觉得压根没资格出版的烂书,但上司对她宽容,允许她在压力巨大的时候按照自己的时间去工作,不坐班——这是为了将就她唯一的弱点,压力一大就作息失调。她太容易把自己的在乎——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事——上升为过度在乎,不是太当一回事,是非常当一回事,完美主义使得她在业界有非常好的口碑,和非常大、大到不合理、蔚为业界巅峰的心理压力。
夏天结束之前,韦杨和张子墨的作品都要出版发行,张子墨的最好还要比韦杨的快,张子墨的比韦杨的事多一倍。她们公司营利不成问题,重点是做艺术品。虽然最近唐蔚也不能免于参与盈利大业,但她的主业还是做艺术品,尤其是像张子墨这种不怕卖不出去——往摄影展一放就不愁卖——还带着对名声的巨大期望的案子。
于是她果然开始失眠。接着如约开始昼夜颠倒。上司非常慷慨地在微信上看到她的第一个请假时就问:不如现在我就批准你开始不坐班好了呀,你专心做,不要担心。她说那也好,谢谢。上司——一个温文尔雅戴圆片眼镜的中年男人——又补了一句,你只要完成任务,想干嘛干嘛。
如果换成别人,和这样的上司有接近通家之好的私交,管他太太叫姐,她女儿认她当小姨,一定会把这样的话当作安慰;但唐蔚是工作狂加完美主义者,她把这话当成必须又好又快完成任务的暗示——朋友们都说她怎么也是个老职场人,为什么这么天真不油滑。
唐蔚总觉得人要保留一些天真,何况她的确凭借自己保留到今天的这些被人抛弃的东西在孜自己的事业领域做出成绩来了,这就是她的偏见,她要傲慢地执行下去。
虽然有时候感觉挺糟糕的。比如今晚,她睡了一天,开始她熬夜干活的阶段,走到通常情况下熬夜的咖啡厅,却惊讶的发现咖啡厅关门了。她赶忙打电话给熟悉的店员,咖啡师告诉她,装修呀,得关俩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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