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k想,他必须赶走Eduardo,才能做最酷的那个孩子王。
可是等Eduardo真的走了,真的彻底离开了他的生活,Mark才知道不是那样的。
那时候像眼被蒙住,耳被堵住,很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有等时光走远,回过头拨云散雾,看见全局,才会真正明白事情真相。
Mark总是看到事情刺激的那一面,而Eduardo总能看到事情可能引发的不安定因素。
他一走,Mark的世界立刻崩了一半。
Eduardo是他的心,他的良知,他灵魂互补的另一半。
“我这样的事情做了很多,Chris还任职PR时,常常被我气死,他有一回冲我大发脾气,骂我,说这些是你早就劝告过我,而我不听,只按着自己想法来。”
“我忽然意识到,那真的就是你曾经警醒过我的,Wardo。”
“可我不甘心,当Chris这样说时,我异常挫败。我想我没有你也是可以的,于是我也开始在审视反思自己的行为和策略、思考利弊时,尝试从当年你提供的角度去考虑。”
“这事情不难,我做得很成功。”Mark看着Eduardo:“在你离开我后,我的未来和你曾经给我提供的方向,慢慢重合起来,Facebook一年比一年好。”
Mark的讲述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像客观地讨论着一件事,但是Eduardo还是听到了他压抑在心底的苦痛。
他明白Mark想说什么。
他们一个激进冒险,一个稳健深思,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世界。
他们本是彼此最好的互补,可又太年轻、太气盛,学不会调和融合,又互相怄气,终于反目,终于决裂。
终于,Mark抱紧Eduardo,把脸埋在他的耳侧。
“Mark。”
Eduardo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允许Eduardo动一动或者回头,于是Eduardo只好安静地任由Mark抱着他。
“I need you,Wardo。”Mark在他耳边又陈述了一遍这句话。
这些年,Eduardo离开了,却依然在帮助Mark快速的成长,Mark的思考也逐渐圆熟。
他学会了人情世故,学会了考虑别人的心情,学会了倾听他人意见,学会了退让,学会了耐心跟别人解释。
在Chris离开Facebook时,Mark已经不会再犯大错了。
Eduardo永远的嵌在Facebook里,嵌在Mark的生命和灵魂里。
偶尔夜深人静,Mark坐在办公室,在思考Facebook的方向或做下某些决策的间隙,忽然就想起Eduardo。
他就这么闯进Mark的思维里——在Mark毫无防备的时候。
Mark总觉得Eduardo还在——在他心里,在他记忆里,在他的思维中;但同时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Eduardo不在,Eduardo在遥远的新加坡,他们决裂了,已经很久没见面,没说过话,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种感觉是割裂的,带来孤独、疼痛和空虚,理智当然可以压制得住,但经年累月里,它总能找到机会,突如其来,一次又一次击倒Mark。
每当那时,Mark就会意识到自己想念他,并且需要他。
连Mark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但很多东西又岂是代码可以运行出轨迹或结果,连理智也束手无策。
Mark脑海里庞大严密的知识体系,当然对此有很多解释。
但那些心理学的、文学的、哲学的解释,那些伟大的、平凡的、卑微的、可笑的、生活化的、浪漫的、深刻的定义,又太刻板了。
所有解释和定义,都不及Eduardo小雪天里跑到柯克兰公寓找他时笑着说“Mark,我来啦”那一缕呵出的温热气息鲜活。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霸道,它没有原因,也毫无道理。
Eduardo曾经给Mark带来很多东西,披萨、红牛、笔记、公式、邮箱、资金、账户,但这些东西时至今日,都是可以取代的。
就算当年Eduardo哪怕没有任何缘由、两手空空地跑去H33,只单纯地为了消磨时间,或者坐在Mark的床上安静读他的经济学著作,Mark也会很乐意去给他开门,和他分享同一个狭窄的空间。
Mark这么狠心强硬的一个人,终于也不得不屈服。
他坚韧强大的理智向情感投降。
Mark意识到以后的日子,如果没有Eduardo,自己当然还是可以很好地过下去,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
但他永远不会圆满了。
Eduardo感觉到发鬓被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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