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看着这个小窗户, 心想自己若是再翻进去吓一吓顾葭,就顾三少这猫咪一样的胆子, 说不定当真能和猫咪见到背后藏了跟黄瓜一样,一蹦三尺高,直接从猫咪变成兔子, 特别可爱。
可若是再回去一趟,定是要打搅这人睡觉,所以他就这样一面笑自己忽然也优柔寡断起来, 一面踏着阴冷的月色回房。
在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 陆玉山点了根烟, 站在门口靠着墙壁一边赏月一边抽烟。他是不怕冷的,刚从温暖得让人头昏脑胀的房间出来,瞬间进入寒冷的环境中,虽说会让大部分人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和突然皮肤传来的刺痛,然而陆玉山并不属于这大部分人中的其中一位。
他很享受寒冷,享受很少能感受到的疼痛,寒冷让他头脑清醒,疼痛让他理智尚存。
他回顾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一切,忽地发觉这偌大的顾府果然就如同外头小童们说的那样‘深不可测’,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的紧,背地里却是藏污纳垢,没有一处安生的地儿。
可这其实没什么,现如今哪家没有点儿糟心的事情?没有点儿讨人厌的亲戚?
顾府唯一的问题是,那个总是有意无意对顾葭露出奇怪视线的洋大夫——威尔逊。
他掐灭了烟头,把方才还闪着橘光的烟蒂丢在湿润的被雪侵染过的泥土力,随便用黑色的鞋底踩了一下,便让烟头深陷其中,然后迈着长腿便走出后院,打算四处逛逛。
大半夜的逛人家院子其实很不礼貌,但陆玉山从来不讲究这些,我行我素,十分自私。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绕到了桃园,桃园里兵荒马乱好不热闹,即便里面还有人在小声的怒骂:“都给我小声点!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唉,医生、医生,他这里的伤还能好吗?我不管,你最好在三天内就给他治好!他可时要登台表演的,若是不能表演,那我、那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都没脸再找你了。”
“小桃红……小桃红,你疼吗?你不疼,真真是心疼死姐姐我了……”
桃园里头的丫头小子们忙的四脚朝天,又是弄热水又是准备夜宵,还需要站在门口把守,看谁路过就立马跑回去通知。
守门的小姑娘晒的漆黑,冬天都过了一半了,皮肤也是依旧没能恢复,正探头探脑的缩在一旁盯梢,结果就盯见了从黑暗里而来的陆玉山。
小丫头连忙撒丫子跑回去,大喊:“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在自己院子大厅让家庭医生威尔逊给小桃红看伤口的顾金枝连忙脸色一变,慌慌张张的来回走动了一下,然后咬咬牙,对小桃红说:“你们都不要出来,我去看看是谁。”
说完,就立马走出去,顺带将门关上,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跟前的陆玉山!
“啊!”顾家的老姑奶奶顾金枝吓的大叫一声,随后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这样大惊小怪,便忍着害怕,梗着脖子站在门口不让分毫,说,“你、你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的院子,后院要从我这边出去,然后右拐。”
顾金枝对这位陆玉山颇有些忌惮,且不论这人来路是什么,光是今晚横冲直撞在前面和那些混混恶斗的样子,顾金枝就觉得这人很不好惹,估计和江入梦那种人差不多,心狠手辣的要命,是从死人堆里爬上来的亡命之徒。
顾金枝猜的很对,只有一点错的得离谱,陆玉山和江入梦可不是完全相像的,陆玉山有了逆鳞,那遇见顾葭的那天起,有了弱点。
“我迷路了,就想着四处转转,说不定就能转回去,结果听见三小姐这里吵得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请自来的想要过来帮帮忙。”陆玉山一面说,一面伸手从顾金枝的肩头推开了木制双开老门,门里一堆人皆神态各异的看过来,陆玉山则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原来是受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顾金枝气的几乎想要发火!这个什么狗屁陆老板,仗着自己长得高就随随便便开门,明知道这里是主人家不愿意暴露出来的事情也非要探究个水落石出,莫非是家里哪个人派他过来的?!
顾金枝想来想起也只能想到这位陆玉山是顾无忌和顾葭那边的人,过来想要抓她的把柄,可她的把柄应该没有了才是,她今天差点儿吓死,让司机送他们回来后就把车开到城外深山老林去藏起来,她不知道除了藏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只是洗车她感觉洗不干净,所以不愿意放在家里,平白让她时时刻刻感觉有鬼魂根在身边。
更何况她也是照计小桃红的伤势,生怕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就不好看了,以后唱戏都唱不了,这相当于毁了啊!
“呵呵,没什么,就是之前一不小心小刀划到了。”顾金枝连忙解释。
“是吗?”陆玉山对顾金枝和小桃红之间的猫腻没有任何兴趣,他想要观察的只有正在给小桃红脸上缝针的一声威尔逊。
威尔逊手指头很细,拿着针在小桃红脸上缝伤口的时候,面无表情,镜片下的眼睛冷静到没有任何感情,似乎正在缝的也不是什么人皮。
“是啊是啊,陆先生你先回去吧,我们这边也快要歇息了,天色都不早了,我让丫头送你回后院去。”
陆玉山却是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说:“这倒是不必,巧得很,我手臂正好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想等医生给小桃红先生看完脸后,也给我看看胳膊呢。”
顾金枝几乎要气的七窍生烟,指甲都扣进手心里,但却又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生怕这个陆老板一个不顺心,也发疯把她砍了。
这厢顾金枝怕的要命,一声也不敢吭,被缝脸的小桃红却是还能笑得出来,一边笑,一边对陆玉山打招呼,说:“陆先生进来坐坐吧,我这边马上就好,一会儿就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完,又对刚好结束缝合的洋大夫威尔逊说:“好不意思的很,这么晚还麻烦您。”
威尔逊医生摇摇头,方才太过专注,现在才听见大家说什么,他淡淡的摆了摆手,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去,并且还嘱咐小桃红说:“十天后看伤口情况再决定拆不拆线,在此之前不要大声说话,不要吃特别硬的东西,避免一切用脸部比较用力的活动,不然伤口崩开我可管不了,每天早晚涂药,发现化脓了再来找我,没有化脓就十天后再说。”
小桃红听了这话,似乎并不意外,点点头。
一旁的顾金枝却是不敢置信,说:“什么意思?!难道他要顶着这样的脸去唱戏吗?!他马上就要登台了!你让他什么都不做?!”
威尔逊医生不为所动,收拾好东西就要走,顾金枝不依不饶抓着医生,却被小桃红从后面抱住,笑道:“没关系的,没关系,我不唱了,等脸好了再说。”
顾金枝内疚的看着小桃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感觉天底下再没有比小桃红还要让人心疼的男人了,还这么大度,这么温柔,从发生事故到现在都没有对她抱怨过一次,每次还都是自己在大惊小怪的乱叫,小桃红则是安慰她的角色。
“我是……心疼你啊……”
“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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