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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书翊与他父亲书庆发住在楼上,一言则是爷爷家住在隔壁。三人不记事时好玩在一起,还拍了唯一一张合影:三人坐在一个藤编的大椅上,我在中间,他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的被我搂着。不清楚他们是否还有印象。

一言有心肌炎,爷爷虽是个老中医,可偏偏治不了自己孙子的病,一言就常年在外,说是回父母家了,实则是看病去了别地;书翊倒是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离自己那个无所事事,还吃着父母老本的父亲远一些。

书翊家的事他和书蕴倒没大提及过,可都是街坊邻居,听久了,见多了,自然也就把他们家的事摸得门清。在奶奶主卧这边,我也是打小就常听到书翊父母对骂吵架的声音,砸东西的动静更是此起彼伏。书翊母亲终于忍不住离了婚,留下了书蕴和书翊。

打那儿之后,也许是没了无理取闹的伴儿,夜半前夕,书庆发总是用音箱外放着当下潮流躁动的音乐,那声响,别提多让人糟心,再后来,他又娶了一个,继续过着周而复始的日子。我想象不到书蕴和书翊在那个家里的日常,只是本能的习惯着在这噪音下入眠,却仍无法习惯用一副好脸看着书庆发道一句简短问候的话,所以我也没怎么去过他们家。

一切都有所好转大抵是三年前,正是一言时隔多年后再次回来。

看他的精神头,想必是养的差不多了,可是仔细聊过后,才了解到他早期患病时常年喝着中药,直到现在也常常用保温杯泡着当归、黄芪和枸杞,怕是喝中药养成了习惯,我单是闻到当归的味道,都忍不住想吐,他自己却戏称这是“妇女之友”,我每次都是笑着摇摇头,不会多说什么。

书翊和一言的再次相遇也不能说是过于巧合,只能说先于我是肯定的。两个人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艺术生,一个纯理,大二重新分配宿舍时,却分在了一起,只是彼此都不记得他们曾有着如此亲近的联系。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记性不好或者挑拨说是关系恶劣导致。合影时他俩也就是个刚会自己穿衣的小娃娃,我也就比他们强那么一些,对这张照片的印象也是之后自己看着又想象了许多才有的;再长大一些,他们之间鲜有交集,我则分别与他们有着联系,与书翊的联系在于书蕴,与一言的联系则主要是因为他身为中医的爷爷。

听说分在一个宿舍后,一言就认出了书翊,但只是因为大一体检时的一次擦肩而起。说是一言排队时在自己班最前面,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班,却被另一个班的班长给体检老师游说了些什么,抢了先。当时那个班的班长则是书翊。

两人也没吵,只是一言觉得这个领头的男生让他看着不太通气,就用眼神盯了对方。

这件事真的是连争执都算不上,却让林一言一直记着,我也不免会打趣,怎么能记这么久,他说“这个男生虽然黑,但是还挺帅气,最主要是体检后竟然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我觉得那时候的一言在说这话时一定是又想起了当天的情景,惊讶得稚气又洋溢着暖意。

再见时,一言注意到那个男生换了发型,额头露了出来,清亮了许多,也知道了他叫做什么。他觉得这个人待人温柔,好像跟每一个人相处都自然舒服,他更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着对方。

我当时不曾问及那个男生的名字,但他说过他觉得那名字格外熟悉,再之后他们在打趣说起彼此时,我才明白那个男生叫做书翊。我也回想过,之所以觉得熟悉也许是因为我曾有过不经意的提及又或是他自己还有着记忆。

一言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在假期搬回了爷爷家,回来后曾一度没有一个落脚的地儿。

林爷爷是个老中医,看病用药狠、嘴能侃,所以在医院里等他坐诊的病号并不少,经他开单去药店买药也是收着提成,按理说钱是没少挣,可偏偏住了个“贫民区”。

本就不大的客厅被那个掉了漆皮的沙发占了大半不说,废旧的报纸更是填满了家里的各个角落,没有电视,却有几条看上去长时间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小鱼放置在沙发正对面的鱼缸里,除了两、三个小马扎供我们这些常来的病号歇息外,多一个病人都会让这客厅显得拥挤的再无立足之地。这是客厅,也是整个屋的门面,门面都如此不顾及,更何况是屋里。

一言回来后,林爷爷还是不忍心丢弃家里没用的东西,只能是让一言晚上寄居在奶奶这里,白天再去一点点挪移闲置的物品,给他自己腾一个睡觉的地。

一言除了学习什么都好。这是一言妈妈曾经打趣过的一句。我仔细品过这话,也认为确实没错,像是滑板、轮滑、吉他;等等这些我望尘莫及的他确实都比较在行,但直到看到他收拾了三天的成果,我觉得这句话肯定是落了什么,就像是“家务活”。

也就是收拾到第三天的那个晚上,他忍不住让我一同帮着,我没轻易答应,全程想着让这小子跟我换点什么,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书蕴带着书翊下来了。

他们没多说什么,我也无需问,光听楼上越演越烈的动静,一切了然于心。这应该是一言和书翊在校外的第一次再相遇。

当时他们面面相觑,也没人说要给我们介绍,我就简单地说了一两句。看着林一言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旁若无人的用孩子一样的语气喊着:“书翊啊!”我倒是比书蕴还茫然了许多,看着上一秒还沉闷不语的书翊也故意拉着脸说了句:“又想要干什么”我虽然觉得新奇,但也没多考虑,或许有那么一秒感叹过“这‘一见如故’的该死魅力!”过后,我把书蕴拉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和书蕴回来后,发现两人已经都在客卧睡着了,听奶奶说是晚上又去收拾了房间,看来是真的累了。

我想象不到书翊帮一言收拾那个屋子的场面,因为我觉得单凭想象,那拥挤的屋子也会让我的心脏感到堵塞,我还不至于冒这种险去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他俩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这事的源头可以说是书翊的伤疤,一条差不多二十厘米长的蜈蚣形伤疤,是书翊五岁的时候留下的,说是摔倒后骨折导致的,这是结果,起因我们都不晓得。想象不到他是怎样摔的,又因为什么而摔以及摔在了哪里。

书蕴对此缄口不提,我也默契地不曾问过。

书翊习惯了那道疤,夏天也无所顾虑地穿着短裤,可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几个男孩子快乐地闹着,书翊融了进去。那道伤疤上多了些枝条的印迹。

我们让书翊把疤遮住,可是他不乐意,我们无计,也常常融在自己的朋友圈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开始变得淡漠。现在想着真庆幸有一言陪着他一起。

那一次,书翊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还有两三个大一点的女孩儿一起到了医院的后花园,那里是一片安谧静美的地方,长着许多三叶草,是连崽崽都喜欢的。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我不清楚一言何时去的,只知道带崽崽到那儿玩时,我看着一言一个人护着用手捂着伤疤的书翊,一个被吓到无助甚至有些痴呆,另一个看似不怕可在全身颤抖,我先是吼了那些孩子一嗓又赶紧跑着叫来了书蕴。

等我们再过来时,只剩下了仍在害怕的书翊和哭着安慰他的一言在那里。

那天,阳光正好,好到能嗅到太阳的味道,穿着色彩绚丽的孩子落荒而逃,留下了没了生气的枝条。神圣的光下叫人看得压抑,短小的枝条像是能钻进我的骨髓里。我想把他们狠狠地踢向地狱,却,又心软了下去。是啊,枝条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明白孩子的世界为何有时会这样让人难过,也不想探究理解些什么。只知道一言和书翊在睡醒后依然没有提及他们在学校里的关系,反而是烧水时闲来无聊的我听了那么一耳朵。没想到,书蕴倒是忍不住先问了。我,顺便听他们中规中矩的介绍着更为简单的相遇。

从那时开始,我们在一起又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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