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惨叫不绝,那些土匪如沙包一般,被接二连三丢到水坑中,鼻青脸肿大哭求饶。年轻男子这才拍拍衣袖上的灰,走到树前伸手:“哎,你没事吧?”
云倚风看着那缠金镶玉嵌翡翠,周围还要转一圈红蓝宝石的豪华大扳指,再度有了想吐血的冲动。
眼前冒出金星,在昏迷之前,他发自内心地想,是真的丑。
……
木板床梆硬,上头没铺几床褥子,硌得脊背生疼。
脑袋边也不知摆了什么,三不五时就会飘来一阵汗臭味。
一只大虫蹲在窗口,不断发出破勺子刮碗一般的尖锐声音。
“嗡——嗡——”
“嗡——”
跟催命符没什么两样。
连晕都晕得如此不安稳,云倚风心脏狂跳、忍无可忍,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破房,名副其实的“破”,又漏风又发霉,床是用门板胡乱拼的,铺了张看不出颜色的破布,枕头上也漆黑一团,皱巴巴酸菜一般,看着像是被八百个狂野壮汉轮番睡过,柜子上还摆了个豁口茶盏,里头结了一圈黄渍,剩下半杯粗叶茶,看清之后,云倚风脸色白上加白,千万别说他被人用这玩意喂了水!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年轻男子端了一碗面进来,见他正在桌边摇摇晃晃站着,登时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人扶住:“祖宗!”
云倚风浑浑噩噩,气若游丝:“哎!”
“……”
血中余毒未退,云倚风实在站立不稳,单手撑住桌子问:“这是你家?”
对方表情一言难尽:“阁下真是好眼力。”
云倚风手腕发颤,扭头看看那又黑又黄又油腻的床,实在不愿躺回去,索性眼一闭,直直倒向桌子。
“喂喂!”对方一把接住他,拉过手腕一试脉象,躁动混乱毫无规律,自己也受惊不浅,二话不说将人扛回床上,抬掌按在心口。
云倚风拼尽全力,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我能自己疗伤。”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对方一边替他打散淤气,一边又像发癔症一般,突然喜上眉梢道,“好不容易抢回来这么一个绝世美人儿,自然要快些治好,本大王才好早日入洞房。”
云倚风闭上眼睛:“有道理。”
“……”
这一昏迷,就又是好几个时辰,再醒来时,房间却变好了许多,是一处农家小屋,床褥也挺暖和。
年轻男子坐在桌边,正在把玩那一堆扳指和玉佩,腕上还套着一串镯子,行动起来,大家闺秀是环佩叮当,他是环佩叮铃哐当叮铃哐当。
云倚风掀开被子坐起身,深深呼出胸腔闷气:“多谢江兄。”
对方原本还在酝酿下一轮的美人儿与土匪的戏码,结果冷不丁被噎了这么一句,如同角儿刚吊开嗓就被拆了戏台,顿时垮下脸来:“认识我啊?”
云倚风道:“是。”
想认不出也难,这一堆又俗又贵又眼熟的扳指玉佩,还有当初在王城时,老太妃从宫里挑的料子,亲手缝的绛紫锦袍——除了时时刻刻被王府众人挂在嘴边的、那位吊儿郎当的大少爷江凌飞,还真想不出旁人。
否则昨晚在树林中毒发时,他也没底气晕得那般理直气壮,无牵无挂。
“这是何处?”云倚风又问。
江凌飞清清嗓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他先前一直在芙蓉城游历访友,前一阵刚接到太妃送来的新衣与书信,说望星城里出现了红鸦教余孽,季燕然正在查,便赶过来想要帮忙,结果恰好在密林里遇到了毒发时的云倚风。
那伙土匪是附近村落里几个好吃懒做的小混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想跑出来劫富济自己,结果实在太倒霉,人生第一笔买卖就遇到了风雨门门主与江氏三少爷,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要一瘸一拐,抬着昏迷不醒的云倚风回“山寨”疗伤休息。
“结果就是几间破烂草房,连床厚被子都没有,又脏又臭。”江凌飞道,“我没办法,只好又把门主搬到了这钱家村。”
至于铺满方桌的扳指戒指玉镯玉佩与香包,一小半是要送给太妃的,另一大半是按照季燕然先前的加急书信,特意替云倚风准备的——果然就如承诺中那样,全部又大又豪华,五颜六色,富贵逼人!
江凌飞豪气万丈:“如何?若不喜欢,我让工匠再加粗一圈!”
云倚风冷静推辞:“看江兄戴了一路,像是爱不释手,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那是走到一半包袱破了,不得已才挂在身上。”江凌飞替他倒了杯水,“云门主似乎中毒不轻,还是在此多休息几天吧,我要去水井口镇,今晚就得动身,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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