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萧家军才知道,自己的行径相比之下,简直都不能简单的用可耻来形容。
西北旱,一年的降雨量不及京城梅雨季一天的量。在这里,不要说沐浴净身,就连做饭饮用必要的水,都得思量着使用。
“当真。”萧晫笑出一口白牙,眼角有浅浅的笑纹,衬着男人明亮黝黑的瞳仁,当真如同是“春风过了玉门关”。
“萧将军。”慢吞吞洗完手,施云扎着一双湿淋淋白玉石般的手,大刺刺伸到萧晫眼前:“我的毛巾,还我。”
“送人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明明是强词夺理,却被说的人讲的理直气壮。
“我、我什么时候送给你了?!”施云都气结巴了:“是你强抢的。”
“一块毛巾,施军医你不是那么小气吧。”萧晫软了语调,有点哄人的意思:“我让魏叔帮你多领几条新的就是了。”
施云简直头疼的要命:“那条是我用过的。我不要什么新的。”
“就这么定了。”萧晫干脆的拍板,然后岔开话:“对了,你缝合的伤口,我看也别让魏叔安排别人了,就施军医随侍吧。我这么个粗人,平日里也不太注意,要是施军医不介意,就在我这帐篷里将就搭张行军床。你看呢?”
施云没好气的翻眼睛,完全没有身为属下的恭谨:“又不是要死人的伤,用不着住在这里照看。”
萧晫被他一句话噎的不轻,好半晌没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其实我挺好奇,”萧晫不想他走,换了个话题:“那天在客栈,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给我疗伤?”
“彼此彼此。”施云皮笑肉不笑:“萧将军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确定,也不怕我毒死你。”看到男人吃瘪,施云心情很好的补充了几句:“大金鞑子士兵在找你,我看不惯他们。再说,你都摸进屋了,与其让你一直隐在暗处对我造成不确定的威胁,不如我抢占先机。还有,医者父母心,懂吗?”少年没说,他当时手里还扣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如果萧晫真的心怀不轨想要杀人灭口,那么先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萧晫点点头:“有理。我也说不上为什么,看着你就相信你,觉得你是个好人。”
“天真无邪”的萧将军让施云很无语。好人吗?呵呵……
等到晚上躺在硬板床上哆哆嗦嗦蜷缩成一团,施云才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该顺口应承下来。甭管萧晫要不要那么夸张的随身照顾,起码那个帐篷暖和啊,还有热水。自己这脑子果然被大西北的凛厉寒风吹傻了。
……………………………………………………
拜山节到了。
施云不过是到镇上的药铺去补点当地的紫和草,打算研制一下新型的伤药。结果就被当地热情的老百姓给留住了。
萧家军在西北边陲极有声望,深受老百姓的爱戴。
而很不巧的是,并没有人告诉施云出门要换便服,这人一时犯懒加上军服比较厚实,就那么踢踏着去了镇上。
施云简直蒙圈了。
“嗐,紫和草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咱们西北这边遍地都是。拿去拿去,哪能要萧家军的钱?”这是甲药铺一团和气的王老板。
施云落荒而逃,不甘心的跑去乙药铺。
“萧家军的人啊,看中什么了,尽管说!不要钱!”
施云攥着铜钱再度跑路,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有开门做生意不要钱的?就算萧晫厉害,也没这样的吧?
震惊的心神还没归位,施云在孙记成衣铺门口被一个笑眯眯的大娘拉住。
“小伙子是萧家军的?成家没有?我家小女儿年方十六……”
施云觉得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不对不对,不是老鼠。就是那么个意思。
镇上的人就跟商量好了一样,看到施云都特别热情又客气,那股淳朴又掏心窝子的架势,施云活了二十年没见过。
卖包子的不收钱,卖药的不收钱,本地的大娘要帮他牵红线,酒馆的老板拿了裹了红盖巾的坛子,沉甸甸的的往他手里塞。
“自家酿的酒才开坛,拿去尝尝。”
最可恨相较施云的狼狈不堪,他在街上碰到一身普通老百姓装束的方江。
那厮不仅不伸出同僚友爱互助之手,反而幸灾乐祸就差划清界限了——
目不斜视,权当不认识。
盛情难却。说是全都不要钱,施云还是悄悄的趁店主不注意,把身上带的那些银子都付了。
他不知道萧家军有条铁纪是不能收受老百姓的分毫财物,单纯就是觉得他不能白落这样的热忱这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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