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顺着裴戎目光望去,在他二人身上左右一瞧,忽然扬声唤道:“御众师,方才裴小友说了一则妙问,您可想听听?”
阿蟾用小刀将碾中的药粉,刮入铜盘,细细焙烤。袅袅白烟朦胧眉眼,头也不抬,淡淡问道:“什么妙问?”
裴戎瞪大眼睛,没想到一行竟然如此直白地出卖自己,心脏狂跳。指峰一并,快如疾风地点向一行喉下两寸,想要弄哑他。
一行早有所料,食指、中指探出,夹住指锋。
“他问,南柯寺业已扬名天下,您什么时候完成赌约,向我磕头认输呀?”一行戏谑看向裴戎。
裴戎没想到他竟掐头去尾,颠倒黑白。薄唇一抿,手扶狭刀而出,未曾出鞘,在裴戎掌中一转,避过一行拦截,狠狠一鞘顶上他的肚皮。
一行肚皮绵软,他深吸一气,刀鞘顿时如陷泥淖。孰料,裴戎竟在这一击上,附加了寸劲。一行眼珠一凸,差点儿没把吃进去的糕点全都吐出来。
阿蟾沉声唤道:“裴戎。”颇有点诘责的意味。
裴戎收回狭刀,低眉顺眼:“是。”
阿蟾拍去手上的药屑,放下挽起的长袖,起身向二人走来。
“一行大师用禅梦之法,演绎千载春秋,令商景帝醒悟,建立百年治世,你该尊他。南柯寺每逢天灾,必然现世凡尘,赈灾救民,活人无数,你该敬他。怎么能够随便向他出刀?”
一行揉了揉肚皮,懒洋洋道:“您过誉了。”
“是我的玩笑开得过火,裴小友才出手的。只要下次还有美味,莫忘给贫僧来一份……”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好似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
只见阿蟾一振长袖,双手交叠,以古之大礼,向一行伏首相拜。
“这……这……”一行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嘭的一声,脑壳砸在地板上,声音轻轻发颤,“我已知晓您的苦心,您何必……何必……”
阿蟾道:“我虽有那般用意,但更多是当成一个玩笑,并不信你能够浪子回头。”
“我只是铺下了一条虚无缥缈的路,却是你生生走通了它。”垂首触地,微笑道,“我心悦诚服。”
一行将脸死死贴在交叠的双手上,能看到晶莹的泪水从缝隙间渗出。
裴戎目睹此幕,虽有动容,但没有太深刻的感悟。
直到多年以后,他离开苦海,叛出慈航。在穷山恶水处,与一众同伴、知己、战友扛起那兵祸乱世中最后一面自由的旗帜,他才明白——
从这个时候起,阿蟾便如昔年“红尘不染”与一行立下赌约一般,也为他铺下一条路。
他最终没有辜负他。
数十年后,昆仑山中,“裴昭”墓前,裴戎与阿蟾再度重逢。他已两鬓霜白,对方风华依旧。
“这回,换我来救你了。”风霜染白了裴戎的眉眼,令漆色的瞳眸黑得更加深邃。掀开厚重狼氅,呛啷寒刀出鞘,惊起风雪猎猎,漫得苍山白头。
“愿化无名剑,为君斩春秋。”
窗外夜风颇大,林叶沙沙,不知吹落几许桃花。
裴戎平躺在床榻上,漆黑的眸子盯着帐子,细细回想白日所见所闻。一行的赌约,向上生长的桃树,阿蟾那一拜,心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萌发。
忽然耳尖微动,听见廊外传来微弱足音。
来者两人。
一人步履轻柔,但是内力浅薄,尽管足够谨慎,到底是瞒不过高人之耳。另一人武功颇高,若非顾及同伴,不时停一停等待对方跟上,说不定要等他抵达门外,开始动手,裴戎才会察觉。
裴戎静静坐起,握住放在枕边的狭刀。挑来架上外袍,往身上一裹,悄然离榻。托着伤脚,重心倚在右腿上,轻轻滑向门口。
背贴墙面,目扫门间缝隙。一截刀锋探出,轻轻将门闩挑开。
那人甚是谨慎,推开门后,还在门外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方才矮身而入。
直到那人整个身体进入屋中,裴戎这才一个猛中,撞向对方,连出三掌,皆攻胸肋。黑衣蒙面的高大男子避之不及,足跟点地后退,手护胸口,勉力拆挡。
裴戎右臂折回,手肘擦过对方挡架的臂膀,狠狠击中咽喉。
蒙面男子浑身一震,发出类似窒息的闷哼,弓起腰背,倒退几步。哐啷一声撞倒桌椅,茶杯、瓷盘等物件哗啦啦碎了一地。
裴戎没有追击,反身飞出门外,与另一名黑衣蒙面人照面。
那是一个女人,身形纤巧秀美,瞳孔微张,目露惊愕。随即双臂一抖,反握一对峨眉刺,狠戾地向裴戎肩头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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