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感染血瘟的可悲之人,没有被可怕的疫病打倒,也熬受住了肉体渐渐溃烂的痛苦。最终将要夺去他们性命的,却是自家君王下令放出的一把焚城大火。
单是这样的认知,便足以叫人放弃求生的勇气。
小小的孩子从娘亲怀中拱出脑袋,睁着乌黑的眼睛,望着周遭大人们麻木、绝望的面孔。
他很瘦小,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自从焦越被围,粮食日渐减少,他的娘亲从口中抠了再抠,匀出的食物也只能勉强养着孩子,令他不至于饿死。
他扬起头时,露出细瘦的脖颈,零星长有血红斑点,下颚处更有一块碗大的溃痕——可怕的血瘟在啃噬他的骨肉。
半个月的时间,已令孩子习惯了身上的疼痛。
在这特殊的夜里,他好奇四顾,虽有胆怯,但并不恐惧。
他还太小,尚不能理解死亡的可怕,只当如年老的祖父一般,闭眼睡个醒不来的囫囵觉而已。
若真是这样,那倒也好,便可不必再忍受仿佛要磨穿肠子的饥饿。
孩子这样想着,拨开盖在头顶的长袖,悄悄看了一眼娘亲。
女子面容憔悴,神情恍惚,手指拨弄着佛珠,念念有词,仿佛在祈求漫天神佛显灵。
孩子伸出鸡爪似的小手,握住女子拨动佛珠的手腕,声音微弱:“阿娘,会有神仙来救我们么?”
女子手指一僵,嘴唇嚅嗫,努力想要笑一笑,说些安慰的话,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见娘亲一哭,孩子也忍不住跟着低泣。但是他好饿,又很虚弱,只能发出小猫一般发出微弱的气音。
母子的哭声惊动一名老者,他颤颤危危,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目露怜爱,用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别哭,哭累了更饿。”
用袖子罩着,悄悄将半块干硬的馒头塞进孩子手中。
然后起身,缓缓走上城楼。
这老者似是极有威望,人们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通路。在他步履踉跄,将要摔倒时,不少人伸手扶持着他。
就这样被人一路扶着,登临高楼。环顾城下,军阵森严,赤旗招展,浑浊老眼,满目悲凉。
他张开双臂,瘦骨嶙峋,挂在身上的宽大衣袍迎风鼓荡。
“吾乃赵郅,由毗那夜迦亲命为焦越城守,为他镇守此城三十二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六度遭遇外敌攻城,经历大小战事二百余起。”
他扶着冰冷的城墙,颤抖着弓起身体:“这座城池,屹立此地已有一百六十三载……百越大军攻不破他,北蛮强敌打不下他……最后、最后却是他的君王要夷灭他!”
老者哽咽半晌,忽然抹干眼泪,挣开众人,翻过城墙。
身体被夜风包裹,一把轻飘飘的老骨头仿佛要乘风而去。他大喊一声“悠悠苍天,曷其有极”,纵身一跃,化成黑影一点,落入满是铁蒺藜的壕沟之中。
嘭——
骨骼断裂的脆响被寒风卷至耳畔,裴戎垂了垂眼睛,极好的目力令他看到从壕沟中溅起,洒在墙根上血花。
三人埋伏在一里开外的土坡下,用茂密灌木遮掩身形。
裴戎嘴里含着一根鸡骨,吃完炖鸡,离开茅屋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吐出。此刻沉目思索,舌尖不自觉顶弄着骨头。
“看见那个跳下来的人了么?”
阿蟾道:“半脸腐烂,应是血瘟的症状。”
裴戎道:“若是放走他们,血瘟扩散,势必造成更大的危害,焚城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况且,对手是一千来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我们,不过三个失去修为的凡人,你确定能够吃得下他们?”
裴戎的面孔半拢在阴影里,颌骨棱角锋锐,话语透着一种凉薄。
商崔嵬拧起眉峰,作为“慈航俘虏”,他一路上少言寡语,安守本份。在到达焦越附近,裴戎将青川引还给他后,盘腿坐在树下,手挽剑花,反复练习,以期更快适应只剩左手的困境。
闻得裴戎所言,胸涌暗火。
他很想质问,你若是师尊儿子,怎可说出这般话来?昔年裴昭为活万人,一骑当关,千军劈易,何曾问过“如何”、“能否”、“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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